星期一, 6月 10, 2013

金滿慈夫人的參禪日記(部份轉貼)









金滿慈夫人
  目錄:
  一、我學打坐的經歷
  二、來函參學
  三、日記批示
  四、自敘
  五、參禪日記續集
           一、我學打坐的經歷(代序)
  有人說“性格造成命運”。我絕對附議此一說法。我認為有性格為因,外境為緣,因緣相會,一拍即合,於是註定了一個人一生的命運。不過我也相信命運是可以改造的,如果你真有香象過河的氣魄。
  我生於江南,長於北平,幼隨父,叔宦遊東北,抗戰又隨流亡人潮深入西南,最後又遷至臺,可說是生不逢時,一生都在戰亂之中。在我住過的地方,我愛的是青山綠水,竹籬茅舍,就是那晨雞唱曉,夜半犬吠,都覺得是那麽富於詩情畫意。我最不喜歡的是摩天大廈,尤其最怕的是熱門音樂,我不是靠掌聲才活得有勁的人,在我看來,得意和失意都於我無所損益,我不是宿命論者,從不算命和看相,但我卻相信這是一門很 ......




.......   多少個靜夜,我常常想到往事,譬如小時侯有人叫聲姐姐就好高興,因為一直都是叫別人哥哥,姐姐的。後來由姑姑,阿姨升到媽媽,婆婆。就在這些稱呼的變換聲中,一個人就老去了。而小時侯的家人,由婚後一別,遂成永訣。自己老了,老一輩的去世了,下一輩的長大了,這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再看看家人親友中,多少英雄人物,而今安在?所謂世間沒有不散的筵席。
  真是:“此生若不逢離亂,哪得天涯飽看山。”來美近五年了,在初到的第二年,南老師念我旅居無聊,寄贈一本《靜坐修道與長生不老》,勸我學學打坐。其實參禪打坐,真正是我們的國粹之一。在來美之前,也聽女兒談起關於打坐的事情,但我從沒註意。說實在的,在美國看不起病,為健康我願學學打坐,為長生則非我的目的了。古雲:“老而不死是為賊。”本來人身就是人生的大患,又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呢?
  一開始學打坐是每晨起床之後,單盤坐一小時,可是大約四十分鐘以後,腿即漸漸酸麻,近一小時則有痛的感覺。說來也怪,開始初學打坐時,心裏非常平靜,沒有一絲雜念,只是一上坐就流鼻涕,於是參照《靜坐》一書,用緊搐鼻子的辦法,只幾次就解決了,以後津液源源而來。自從前年八月的一天早上,剛上坐就聽到廚房水管滴嗒有聲,我想起來,水龍頭壞了,本來可以墊一塊布在水槽裏的,但在上坐時總是很舒適,不想下來,心想隨它去吧!一會兒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當我再聽到滴嗒之聲時才記起來,原來水還在滴,可是我已經連自己都忘記了。又一個早上的坐中,身體忽然被一股氣直往前衝,幾乎被它衝掉下去。這是氣機發動之開始。以後每晚多加一次打坐的時間。因為家裏人少,平日應門,接電話在坐中很不方便,所以時間的安排也很重要。
  不久的一個晚上,剛上坐,忽然頭往前一點,就像打瞌睡似的,我一驚,一股熱氣直衝上來,我迅速地睜開眼睛,慌忙下坐。(參究南師著作,現在才知道應該繼續坐下去才對。)從此每坐則丹田奇熱,熱氣上衝心腑。在此階段,不論何時何地,只要心一靜,氣就會動。所以作客或請客的時候,我總不敢把心靜下來。這時最顯著的反應要算面部皮膚,坐前坐後判若兩人。尤其午睡醒來,全身懶懶地,大有青春時代的味道。頭昏昏地不想吃飯。平時一年難做三五個夢的人,現在常常做夢。這種情形約有一個多月,以後飲食正常,仍然一夜無夢。接著每隔兩三天的夜半,約兩三點鐘之間,會被氣動驚醒,醒來時總是兩腿像抽筋似地真不舒適,有時候竟會發出輕微的呻吟。這股氣經腿部,心臟一直衝到頭部,當它經由喉頭達口腔時,舌齒都感酸麻。至於兩臂,手心,足心都能清楚地感到氣的通過。我的左手食指從那時起被氣衝壞,一直沒有好過。而內臟心肺都似揉碎了一樣,最後出一身大汗而止。我的感覺簡直是在受刑,真想中斷了,然而又舍不得。那一陣子幾乎不敢睡覺。幸而不久氣就通了。一股氣能順利地從足心直達口腔衝出一口釅痰,有一次衝出好多痰來。每次都是一身大汗。最初口會渴,後來氣越動津液越多,也就不渴了。氣動得最好的一次是那夜醒來,知道氣動,即照例側身而臥,以靜應之,任氣出入,綿綿不斷,我的感覺是像蜘蛛織網,好圓,好圓。
  因為應朋友之約,旅行一次,回來氣就好久沒有動了。現在偶爾一動,不太有很大的感覺,有時它一面動我一面睡,只知道夜裏氣動過而已。
  兩年中我看過一些道書,因為不懂術語,所以又大看仙學與道學辭典。書是借來的,不能久看,於是伏案大抄一番,雖非全抄,每本都要摘錄一些要點,女兒笑我是文抄公。
  這些書幾乎是有為法,其中《伍柳仙宗》的方法說得很清楚,然而看起來容易,學起來並不簡單,萬一走錯一招,又找誰問?至於無為工夫,有些書偶爾提到一點,少而又少,不得要領。我覺得所抄的沒有多大用處,全都被我丟掉。就這樣心一煩,上坐也靜不下來,我知道這是書看雜了的緣故,於是開始學打野戰,必要時用清靜經的三觀功法,才慢慢地靜了下來。
  後來看到一部《道藏》,它包括有為法與無為法,金丹四百字註解等等,這部書我看了幾個月,也得到一些啟示,獲益不少。可是它的術語在仙學或道學辭典上都找不到,幸而我讀這種書是不求甚解的。我認為這本書看不懂的地方,常常會在另一本書上得到答案。再說我又不是去趕聯考,何必博學強記?何況我也不肯用有限的時間去數別人的珠寶。
  我住的地方是研究生宿舍,其實是夠安靜的,因為大家忙著用功,連那種大呼小叫的熱門音樂都聽不見。可是在美國噪音是免不了的,因為這是一個機械特別發達,不興用人工的國度,即使是鏟一點樹葉,挖一棵樹根,擡兩根木頭,甚至修剪一些樹枝,都得來部機器,修下來的樹枝和垃圾一樣地處理,統統丟到機器裏,隨丟隨爆。對於這些聲音,我都能不生分別心,保持一種現量境,進而把它忘掉。只是有兩次的噪音,我還是坐不下去,一次是那天清晨,每個人都認為是隔壁在鉆墻,而且每個人都覺得鉆到自己的腦子裏去了。於是大家都開門出來看是怎麽回事,可是剛才出門就望見屋頂上的工人,才知道在修建屋頂圖書館,工人們在鉆洞打樁呢。就這樣斷續地鬧了一個暑假。另一次是樓下要圍一片圍墻,當工人用鉆子在洋灰地上鉆洞打樁時,簡直鉆到人心裏去了。而且住在二樓都能嗅到灰味嗆人。我不敢在這兩種情形之下打坐,我怕傷腦。
  不久,接南老師的信,囑看《楞嚴》,《楞伽》。我先看了《楞嚴》,書也被我看得打上了補丁。關於那些宇宙人生的探討,我都能領悟,但我說不出所以然來。我很能了解自性本體和一切現象作用的關系,以及自性的體用中間,像交蘆一樣,是一體的兩面,空有同源而又不著於空有的道理。但對那二十五位圓通法門,我卻都不喜歡。我想不論哪一法門,不管它有多好,如果不合適於自己,是學不好的,於是我又仿徨了。
  我正看《楞伽》的當兒,接到南老師寄贈的一本《佛法要領》。也許是我先看過《楞嚴》,又看了《佛法要領》,不自覺中多少有點心得。所以看起《楞伽》來比較容易。我非常相信心的真實體相,是超越文字言說的一種境界。了知此一境界,要靠自悟自證。這是真參實悟的學問,所謂:“千日研教,不如一日修道。”
  總之,不管任何教派,都是首重煉心。《西遊記》上觀音傳唐僧的緊箍咒亦名定心真言。可見要能拴住心猿,必要定心。煉心得法,自然神凝氣聚,《丹書》所謂:“丹者,神氣圓滿之意也。”


  我是個笨人,一心不能兼顧,如果在坐中,還得記取教條,我一定會忙做一團,不但工夫做不好,連坐也會達不成。
  觀心法門,是無相法,不取境,一味休心息慮就好,最適合我學。如果要看教,一本《楞伽》就夠我用了。


  在打坐方面我有幾種經驗,最平常的一種是一上坐什麽都不想,盡量不起分別心,保持一種現量境。可是外面的事,仍然都能知道,我懷疑是不是沒有坐進去?有時候在坐中覺得自己變成一個空殼,輕飄飄的,甚至變成一個大氣球,氣在裏面運行,沒有一點阻礙。我奇怪內臟都到哪裏去了?這種輕飄飄的感覺,是舒適的,可惜好景不常,難得易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最近在坐中,有一次背部忽然有了感覺,這是自打坐以來從沒有過的反應,以後偶爾有背部涼涼的感覺,都是自己有意去體會,否則幾乎把它忘了。這次背部忽然發熱,氣機通過後腦時,兩肩和後頸連同後腦都僵硬成一大片,動彈不得。幸而這股氣沒停留多久就上達頭頂,在頭頂盤旋很久,等到眉心發脹,鼻梁也有脹的感覺時,很快到達唇部,以後就不知去向了。只有這麽一次,背部就從此熱了。
  現在美國大唱宗教創教的宗旨,摒除門戶之見。本來任何宗教創教的宗旨,都為救人救世,所以應該團結起來才對。何況世界也只有這麽大,如果再分門別戶,人類的世界就更小了。
  我在這方面不過看過幾本書,打過幾年坐,只是個學步的孩子,居然大談心得,貽笑大方,實屬不該。這篇不成東西的東西,只是遵懷師之囑,記下來的一篇流水帳而已。尚待老師的指正。 (一九七五年孟冬)

              

二、來函參學

懷師大鑒:
  手示及贈書《習禪錄影》均收到。先謝謝老師。奇怪的是這本書的書名,似曾相識,我記不得是在哪兒見過。但既是本新書,是不是很久以前在別的書上登過廣告?在未收到這期《人文世界》之前,我還以為是哪位先進的打坐記錄,我不知道是關於禪七的東西。書還沒正式地看過,只翻了一下,我已知道不是一本普通的書了。我曾先用紅筆勾出重點,慢慢研究。但願老師以有教無類,誨人不倦的精神指教一些要點,於願足矣!當然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各人 。可見也得有人領進門呀!我還有幾個問題,看老師的方便告訴我吧!
  一、真我是不是靜定中的那點覺性?(師曰:靜坐中那點覺性,猶非真我,我亦無我,強名真我。靜中覺性,如第二月,古人詩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於此中明去,方有近似處。)
  二、所謂的“這個”是不是就是不管過去,未來,只當時那一個身心什麽都沒有的時候?

(師曰:所謂這個,並非那個。身心全不是它,身心亦全是它,今舉洞山偈以資明助:“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麽會,方得契如如。”)

  三、當飛機失事時,人機俱毀,所有人們的那一點靈光,都因太緊張而隨著肉體消失了,再也找不回老家。如果其中有一個有定力的人,他就會與人不同,他的真我還可借此而脫了這個色殼子呢,豈不更好!所以成道的人不怕死,因為死在他只是屍解而已。我說得不清楚,但我相信定力的重要性。

(師曰:所說定力於生死之際的重要,甚是。但還不是了脫生死之中心關鍵。真了生死者,須定慧圓明,徒有定力,猶非其所能也。)
  
老師何以教我?

專此感謝老師的恩賜。
  
敬祝  教安

                     金滿慈敬上
                  
一九七六年四月十三日































金滿慈夫人
  目錄:
  一、我學打坐的經歷
  二、來函參學
  三、日記批示
  四、自敘
  五、參禪日記續集
           


一、我學打坐的經歷(代序)


  有人說“性格造成命運”。我絕對附議此一說法。我認為有性格為因,外境為緣,因緣相會,一拍即合,於是註定了一個人一生的命運。不過我也相信命運是可以改造的,如果你真有香象過河的氣魄。
  我生於江南,長於北平,幼隨父,叔宦遊東北,抗戰又隨流亡人潮深入西南,最後又遷至臺,可說是生不逢時,一生都在戰亂之中。在我住過的地方,我愛的是青山綠水,竹籬茅舍,就是那晨雞唱曉,夜半犬吠,都覺得是那麽富於詩情畫意。我最不喜歡的是摩天大廈,尤其最怕的是熱門音樂,我不是靠掌聲才活得有勁的人,在我看來,得意和失意都於我無所損益,我不是宿命論者,從不算命和看相,但我卻相信這是一門很 .......


  


多少個靜夜,我常常想到往事,譬如小時侯有人叫聲姐姐就好高興,因為一直都是叫別人哥哥,姐姐的。後來由姑姑,阿姨升到媽媽,婆婆。就在這些稱呼的變換聲中,一個人就老去了。而小時侯的家人,由婚後一別,遂成永訣。自己老了,老一輩的去世了,下一輩的長大了,這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再看看家人親友中,多少英雄人物,而今安在?所謂世間沒有不散的筵席。
  真是:“此生若不逢離亂,哪得天涯飽看山。”來美近五年了,在初到的第二年,南老師念我旅居無聊,寄贈一本《靜坐修道與長生不老》,勸我學學打坐。其實參禪打坐,真正是我們的國粹之一。在來美之前,也聽女兒談起關於打坐的事情,但我從沒註意。說實在的,在美國看不起病,為健康我願學學打坐,為長生則非我的目的了。古雲:“老而不死是為賊。”本來人身就是人生的大患,又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呢?
  一開始學打坐是每晨起床之後,單盤坐一小時,可是大約四十分鐘以後,腿即漸漸酸麻,近一小時則有痛的感覺。說來也怪,開始初學打坐時,心裏非常平靜,沒有一絲雜念,只是一上坐就流鼻涕,於是參照《靜坐》一書,用緊搐鼻子的辦法,只幾次就解決了,以後津液源源而來。自從前年八月的一天早上,剛上坐就聽到廚房水管滴嗒有聲,我想起來,水龍頭壞了,本來可以墊一塊布在水槽裏的,但在上坐時總是很舒適,不想下來,心想隨它去吧!一會兒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當我再聽到滴嗒之聲時才記起來,原來水還在滴,可是我已經連自己都忘記了。又一個早上的坐中,身體忽然被一股氣直往前衝,幾乎被它衝掉下去。這是氣機發動之開始。以後每晚多加一次打坐的時間。因為家裏人少,平日應門,接電話在坐中很不方便,所以時間的安排也很重要。
  不久的一個晚上,剛上坐,忽然頭往前一點,就像打瞌睡似的,我一驚,一股熱氣直衝上來,我迅速地睜開眼睛,慌忙下坐。(參究南師著作,現在才知道應該繼續坐下去才對。)從此每坐則丹田奇熱,熱氣上衝心腑。在此階段,不論何時何地,只要心一靜,氣就會動。所以作客或請客的時候,我總不敢把心靜下來。這時最顯著的反應要算面部皮膚,坐前坐後判若兩人。尤其午睡醒來,全身懶懶地,大有青春時代的味道。頭昏昏地不想吃飯。平時一年難做三五個夢的人,現在常常做夢。這種情形約有一個多月,以後飲食正常,仍然一夜無夢。接著每隔兩三天的夜半,約兩三點鐘之間,會被氣動驚醒,醒來時總是兩腿像抽筋似地真不舒適,有時候竟會發出輕微的呻吟。這股氣經腿部,心臟一直衝到頭部,當它經由喉頭達口腔時,舌齒都感酸麻。至於兩臂,手心,足心都能清楚地感到氣的通過。我的左手食指從那時起被氣衝壞,一直沒有好過。而內臟心肺都似揉碎了一樣,最後出一身大汗而止。我的感覺簡直是在受刑,真想中斷了,然而又舍不得。那一陣子幾乎不敢睡覺。幸而不久氣就通了。一股氣能順利地從足心直達口腔衝出一口釅痰,有一次衝出好多痰來。每次都是一身大汗。最初口會渴,後來氣越動津液越多,也就不渴了。氣動得最好的一次是那夜醒來,知道氣動,即照例側身而臥,以靜應之,任氣出入,綿綿不斷,我的感覺是像蜘蛛織網,好圓,好圓。
  因為應朋友之約,旅行一次,回來氣就好久沒有動了。現在偶爾一動,不太有很大的感覺,有時它一面動我一面睡,只知道夜裏氣動過而已。
  兩年中我看過一些道書,因為不懂術語,所以又大看仙學與道學辭典。書是借來的,不能久看,於是伏案大抄一番,雖非全抄,每本都要摘錄一些要點,女兒笑我是文抄公。
  這些書幾乎是有為法,其中《伍柳仙宗》的方法說得很清楚,然而看起來容易,學起來並不簡單,萬一走錯一招,又找誰問?至於無為工夫,有些書偶爾提到一點,少而又少,不得要領。我覺得所抄的沒有多大用處,全都被我丟掉。就這樣心一煩,上坐也靜不下來,我知道這是書看雜了的緣故,於是開始學打野戰,必要時用清靜經的三觀功法,才慢慢地靜了下來。
  後來看到一部《道藏》,它包括有為法與無為法,金丹四百字註解等等,這部書我看了幾個月,也得到一些啟示,獲益不少。可是它的術語在仙學或道學辭典上都找不到,幸而我讀這種書是不求甚解的。我認為這本書看不懂的地方,常常會在另一本書上得到答案。再說我又不是去趕聯考,何必博學強記?何況我也不肯用有限的時間去數別人的珠寶。
  我住的地方是研究生宿舍,其實是夠安靜的,因為大家忙著用功,連那種大呼小叫的熱門音樂都聽不見。可是在美國噪音是免不了的,因為這是一個機械特別發達,不興用人工的國度,即使是鏟一點樹葉,挖一棵樹根,擡兩根木頭,甚至修剪一些樹枝,都得來部機器,修下來的樹枝和垃圾一樣地處理,統統丟到機器裏,隨丟隨爆。對於這些聲音,我都能不生分別心,保持一種現量境,進而把它忘掉。只是有兩次的噪音,我還是坐不下去,一次是那天清晨,每個人都認為是隔壁在鉆墻,而且每個人都覺得鉆到自己的腦子裏去了。於是大家都開門出來看是怎麽回事,可是剛才出門就望見屋頂上的工人,才知道在修建屋頂圖書館,工人們在鉆洞打樁呢。就這樣斷續地鬧了一個暑假。另一次是樓下要圍一片圍墻,當工人用鉆子在洋灰地上鉆洞打樁時,簡直鉆到人心裏去了。而且住在二樓都能嗅到灰味嗆人。我不敢在這兩種情形之下打坐,我怕傷腦。
  不久,接南老師的信,囑看《楞嚴》,《楞伽》。我先看了《楞嚴》,書也被我看得打上了補丁。關於那些宇宙人生的探討,我都能領悟,但我說不出所以然來。我很能了解自性本體和一切現象作用的關系,以及自性的體用中間,像交蘆一樣,是一體的兩面,空有同源而又不著於空有的道理。但對那二十五位圓通法門,我卻都不喜歡。我想不論哪一法門,不管它有多好,如果不合適於自己,是學不好的,於是我又仿徨了。
  我正看《楞伽》的當兒,接到南老師寄贈的一本《佛法要領》。也許是我先看過《楞嚴》,又看了《佛法要領》,不自覺中多少有點心得。所以看起《楞伽》來比較容易。我非常相信心的真實體相,是超越文字言說的一種境界。了知此一境界,要靠自悟自證。這是真參實悟的學問,所謂:“千日研教,不如一日修道。”
  總之,不管任何教派,都是首重煉心。《西遊記》上觀音傳唐僧的緊箍咒亦名定心真言。可見要能拴住心猿,必要定心。煉心得法,自然神凝氣聚,《丹書》所謂:“丹者,神氣圓滿之意也。”
  我是個笨人,一心不能兼顧,如果在坐中,還得記取教條,我一定會忙做一團,不但工夫做不好,連坐也會達不成。
  觀心法門,是無相法,不取境,一味休心息慮就好,最適合我學。如果要看教,一本《楞伽》就夠我用了。
  在打坐方面我有幾種經驗,最平常的一種是一上坐什麽都不想,盡量不起分別心,保持一種現量境。可是外面的事,仍然都能知道,我懷疑是不是沒有坐進去?有時候在坐中覺得自己變成一個空殼,輕飄飄的,甚至變成一個大氣球,氣在裏面運行,沒有一點阻礙。我奇怪內臟都到哪裏去了?這種輕飄飄的感覺,是舒適的,可惜好景不常,難得易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最近在坐中,有一次背部忽然有了感覺,這是自打坐以來從沒有過的反應,以後偶爾有背部涼涼的感覺,都是自己有意去體會,否則幾乎把它忘了。這次背部忽然發熱,氣機通過後腦時,兩肩和後頸連同後腦都僵硬成一大片,動彈不得。幸而這股氣沒停留多久就上達頭頂,在頭頂盤旋很久,等到眉心發脹,鼻梁也有脹的感覺時,很快到達唇部,以後就不知去向了。只有這麽一次,背部就從此熱了。
  現在美國大唱宗教創教的宗旨,摒除門戶之見。本來任何宗教創教的宗旨,都為救人救世,所以應該團結起來才對。何況世界也只有這麽大,如果再分門別戶,人類的世界就更小了。
  我在這方面不過看過幾本書,打過幾年坐,只是個學步的孩子,居然大談心得,貽笑大方,實屬不該。這篇不成東西的東西,只是遵懷師之囑,記下來的一篇流水帳而已。尚待老師的指正。 (一九七五年孟冬)

              二、來函參學
懷師大鑒:
  手示及贈書《習禪錄影》均收到。先謝謝老師。奇怪的是這本書的書名,似曾相識,我記不得是在哪兒見過。但既是本新書,是不是很久以前在別的書上登過廣告?在未收到這期《人文世界》之前,我還以為是哪位先進的打坐記錄,我不知道是關於禪七的東西。書還沒正式地看過,只翻了一下,我已知道不是一本普通的書了。我曾先用紅筆勾出重點,慢慢研究。但願老師以有教無類,誨人不倦的精神指教一些要點,於願足矣!當然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各人 。可見也得有人領進門呀!我還有幾個問題,看老師的方便告訴我吧!
  一、真我是不是靜定中的那點覺性?(師曰:靜坐中那點覺性,猶非真我,我亦無我,強名真我。靜中覺性,如第二月,古人詩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於此中明去,方有近似處。)
  二、所謂的“這個”是不是就是不管過去,未來,只當時那一個身心什麽都沒有的時候?(師曰:所謂這個,並非那個。身心全不是它,身心亦全是它,今舉洞山偈以資明助:“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麽會,方得契如如。”)
  三、當飛機失事時,人機俱毀,所有人們的那一點靈光,都因太緊張而隨著肉體消失了,再也找不回老家。如果其中有一個有定力的人,他就會與人不同,他的真我還可借此而脫了這個色殼子呢,豈不更好!所以成道的人不怕死,因為死在他只是屍解而已。我說得不清楚,但我相信定力的重要性。(師曰:所說定力於生死之際的重要,甚是。但還不是了脫生死之中心關鍵。真了生死者,須定慧圓明,徒有定力,猶非其所能也。)
  老師何以教我?專此感謝老師的恩賜。
  敬祝  教安

                     金滿慈敬上
                  一九七六年四月十三日








一月十四日 陰(參禪日記,南懷瑾批,金滿慈著


晨六時半打坐。今天是星期,十點多鐘,女兒帶小妞在我屋裡玩,她們在我床上跳呀!笑呀!我也隨著她們笑,不知怎麼我就忘了自身的存在了,眼睛望著她們心裡也很清楚,但似乎定住了。她們出去時,我也知道,她們是從我身邊經過的,但我卻沒有一點反應。這是不是又靈魂出竅了?(懷師批示:非出竅,是定境,莫錯認。)

下午她們帶小妞出去了。我接到一封老同事蕭先生的信。說起來也真有趣,他是我在滇緬鐵路的同事,他夫人又是我在中運公司時的同事。記得在中運時,那麼大的公司,那麼多單位,只有我和他的夫人兩個審核員。當時正是昆明轟炸得最厲害的時候,我們早上不敢審核大報銷,譬如修理廠、保養場的報銷,一來一大卷,單據又零碎雜亂,即使一分錢的單據丟了,就無法代他補上。因為周轉金報告表上,填得有某張單據的商家字號,所以如果遺失,就必須上籤呈請示上級,然後再作公函通知該單位,一直等到那一分錢的單據補來,才能繼續審核。而當時公司的規定,警報一響,每人必須把正辦的文件裝入公事箱內,鎖好,看著工友搬上疏散車,自己才能自由疏散。在警報解除後又必須在規定時間內返回辦公室。有一次我們剛出門,飛機——敵機已在頭上,我們就躲進附近一個壕溝內,只聽一聲響,連地都轉起來,我們閉上的眼睛都給震開了。不知什麼東西打在身上,沙沙地響。那次附近炸死不少人。我們兩個又回來了。也不知是真的,假的,據公司說他們要訓練全才,譬如在別的地方,審核員專辦審核,而中運的審核員兼開傳票,辦公文誰管哪些單位的報銷,就負責哪些單位一切事情。如果不是警報關係,我是最喜歡學習的人,多學、多懂不吃虧的。我離開中運到滇緬鐵路,就和蕭先生同事,在不跑警報的地方,大家是輕鬆一點。我仍辦審核,他辦公文。我們的辦公桌比較接近,而他辦公文又比較空閒,有時我正忙的時候,他丟過來一個字條,不是說那個同事睡著了,就是說那位小姐又如何,真是令人啼笑不得。總之我們很熟。滇緬鐵路解散之後,大家沒有消息,不料在台灣的空軍醫院,他倆雙雙出現在我的前面(抗戰時他倆不認識),已是二男一女的父母了。這個世界實在不算太大!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半,打坐。








十二月十八日 晴(參禪日記,南懷瑾批,金滿慈著

晨六時打坐。

我現在了解坐中極靜時,氣息就會細微,越靜氣息越微弱,似乎換不過氣來,如果再靜到極點,可能氣就停了。所以說氣脈可以自主,不知是不是這個意思?(懷師批示:正是。)


 
這些日子,氣都在頭上,但不痛、不癢、也不重,但總覺得頭頂腦際,由髮際上去四指的地方,似乎很滿,也不脹,只是覺得沒有一點空隙。我認為就是未滿周歲的嬰兒腦髓還未長滿時跳動的那塊地方,實在也說不清楚了。(懷師批示:應知時知量,出超而解脫此身,拋身而後可入可出,可舍可取。)

下午帶小妞玩,看電視。今天是天雖晴,卻很冷。室溫不夠又加電熱氣。晚間女兒在客廳看書,我在屋內看書,聽她咳得厲害,叫她進屋來看,屋內暖和一點,她一定不肯。古人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孝之始也。」中國人的孝,就是要能體親意!太難了。誰能辦到!

我看一點筆記。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


參禪日記
金满慈夫人自叙
我生於民國初年,那正是孫中山先生解放婦女運動的大時代,而我家又正是女少於男的家庭。自我住胎,一家人都盼望生個女孩。果然天從人願,一家人都叫我小姐。待妹妹出世,就叫寶寶。四房人中,就只有我們這兩個寶貝了。當然,物以稀為貴,我總是在二叔家玩,叔叔愛我不啻己出。而妹妹則經常被四叔家接去。我們姊妹總不得承歡膝下,甚至母親逝世都不知道,而造成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結婚那年,家人因戰爭離散。我與他(女兒的父親)一別三載,從湖南分手。他去廣西,我往貴陽,而廣西與貴陽之間,每週只有班機一次,專送郵件,有時一次接三五封信。這就說明,不管你一天寫幾封信,總之每週只有一班郵機為你服務。而那一陣桂林轟炸之烈,日以繼夜,山洞都能炸垮,所以每週一見到信,自然就會這麼想:“這是否是最後一封呢?”當時我正在教廳服務(審核員),每天兩次上下班(上午七點至十點,下午三點至九點),還要跑警報,又住在親戚家,處處都不方便。而在當時,如我之遭遇者,比比皆是,並不乏人。亂世本來如此,何足怪哉!
兩年後,我們又在昆明重聚。屆時他已投筆從戎,我則到中運公司任審核員。不久又去參加趕修滇緬鐵路,在糧管處任中尉科員,因為滇緬鐵路軍事化,職員都是軍階。滇緬鐵路解散,在勝利前生了一個女兒。勝利後,由昆明飛重慶,由重慶飛成都,由成都乘江船、海船至臺灣。由於政府的妥善安排,生活安定,將近三十年如一日。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無疾而終地去了。
第二年秋天,女兒請到全部獎學金,來美讀博士學位。第三年的冬天,我亦來美。吾師南先生懷瑾囑學打坐。並訓以“只問耕耘,不問收穫”。老師常常寄書給我。我看書有不懂的地方,或打坐有了境界,就請老師開示。忽於前年十一月意境上出現一片大海,立即稟明老師,老師即規定每日寫日記一篇,積滿半月寄呈一次,所有一切疑問均寫在日記上,請師開示。由於懷師的循循善誘與日記的批示,我又深入不少。師曾寄贈一本《禪秘要法》,我統統觀過。我喜歡禪,因為它直截簡便,最適合我這種笨人。至於觀想,是利用生理、心理互相影響,可作遊戲。但亦有實用的。
禪貴自悟,也靠自證、自修。別人是幫不上忙的。不懂的可問老師,但老師不可能代你悟、代你證、代你修。而且這東西,並非盡人都成,不可抱太大的奢望,但亦不要失望,它能成就在刹那,所以只要有口氣活著的人都有希望。
我是個不會畫葫蘆的人,學禪也是一樣,我只能根據禪的原理和老師的開示作為準則。至於內容,禪是活潑的,不必太拘。譬如人家修三觀,能清清楚楚,一觀一觀地修,我卻不會,我分不清層次,一修就一起修下來了。有人說,有為法易學,因為它有方法。我卻喜歡無為法,我喜歡它活潑自由,雖然它也有它的規矩,卻不似那麼死板。這就是我不會畫葫蘆的證明。
至於打坐,經常是早晚各一次,如果臨時遇有方便的時間,就多坐幾次,幾分鐘都可以坐。如果能心身舒暢,坐一分鐘,都有益處。以上這些都是我一知半解的看法和想法。還是要聽老師的開示,才能算數!
一九八零年六月於美國




老師:
五月二十八日手示奉悉。謝謝開示!
一切境象又都成為過去。前幾天在坐中,忽然感覺天好矮,四周好狹,我在中間透不過氣來。有時耳內發癢,似有風聲,我想是氣沖耳膜之故。有時心內一片清淨,一絲雜念沒有,真像一片晴空,沒有一點百雲,舒適極了。那是在午夜,一覺醒來,那同身輕如葉一樣的微妙,心裡清楚得很,提不起一點念頭。只可惜為時不多,一刹那就過去了。
我看過了《維摩精舍叢書》的《榴窗隨判》,得益不少,但不懂怎麼使六識出六門。
我現在只懂無念並非什麼都不想,那只是意識暫停而已。我更瞭解提起即用,放下便休,在體之時,用歸於體,在用之時,體在用中的道理。
所謂提起,放下,放則彌於六合,收則退藏於密;展則彌綸法界,收則絲毫不立。以上這些是否同一個意思?
當妄念起時,那能覺的和要空即空,要有即有那個能做主的,是否即是我們要找的那個無位道人?能覺的和能做主的是否同一個東西?人的煩惱是否業力借神識而活動?
不借是不是“如百千明鏡鑒像,光影相互,塵塵刹刹,各不相借”的意思?
我正看《指月錄》,那些機鋒轉語,我不懂,我大多以不求甚解了之,不過有些地方看完了,仍要請老師開示。我覺得人難得的是智慧,世間有很多聰明有餘,智慧不足的人,我連世俗的聰明尚且不夠,更不談智慧了。如果智慧能在定中求,那該是我最大的希望!專此敬請 道安
金滿慈敬上
一九七七年七月二十九日
滿慈夫人左右:
來函所提問題,你都自有解答,所以不再答覆。
關中懶動,所以遲遲作複,敬請見諒是幸
南懷瑾
八月二十二日
老師:
九月八日奉悉手示之後,一直在等您寄來的東西。十月四日收到您的一部分關中日記。從農曆正月初一至十四,共二十四張。最後一段是說長公子長壽,此次考取及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最後兩句是“在現實社會一般世俗觀念看來,大家認為亦是一種光”,到此為止,沒有下文,我想似有遺失?
看完老師的日記,真有說不盡的感慨,尤其關於二公子那一段。老師說得很對,人一生的安危,本來就難預料,何況目前學軍事,更是如同賭博,勝負難蔔。一方面,老師希望他進西點,一方面又父子情深,感慨無窮,這種心情,我最能瞭解。但願他能為老師未完願力之化身。
老師的絕句:“此心歸到真如海,不向江河作細流”,我想老師已辦到了。老師在關中一天入定幾次,據說有時脈解心開,像心臟病突發一樣,幸而是在關中,若平時如此,就不能辦事了。我已看過《指月錄》,我最羡慕想走就走了的那些禪師。但不知是否有自殺之嫌?除了一些機鋒轉語之外,每段我都詳細看過,得益不少。有人被狗咬而悟,他悟什麼?是不是突然失去知見的一刹那,那就是本來面目?空空如也。我也看過了《圓覺經講義》,全是禪宗的頓悟和漸修。講得非常清楚,我花了很多時間,連看帶抄。因為我帶孩子,時間不多,都靠夜間燈光下用功。我現在懂得那個能知的,能做主的他,就是“真照無邊說似他”的那個似他的他,是幻知。因為這個知是能所宛然的,所謂一動即覺,一覺即離,是以幻修幻。都是幻知幻覺。最先要悟淨圓覺,依悟起修,須假禪觀。三觀即空觀、假觀、中觀。勤斷二障,然後先斷迷識四相。後斷迷智四相。據說覺性雖非修生,但以修顯。所以必須要修。這本書的重點,大致如此。老師以為如何?何謂臥禪?何謂眠夢工夫?“無情何必生斯世,有好終須累此身”!確是如此!
老師的決定閉關是對的。我越來越體會到此身真是大累!但又不能不要。我不懂《禪海蠡測》何以要譯?臺灣朋友我已介紹去買了!都說很好。 關中尚乞珍重!即請敬安
金滿慈敬上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日


懷師大鑒:
來示奉悉。謝謝!前寄波城的手示,一直沒有收到。不知究竟有什麼事?茲寄上小孫女的小照一張,是她三個月大照的。這孩子很壯,現已七個月了,從不生病,白天都由我帶,夜間則由昆韋帶她睡覺。她吃母奶,白天則喂牛奶。
《習禪錄影》我已看了多少遍,看一次有一次的心得。現在觀心的時候,真有一個東西站在心旁看它。(但只是個影子,沒相。這東西無相,但很清楚地體會得到。)這東西也能在空空洞洞的感覺中覺知一切,在平時應事接物的時候,稍微一帶它就在我身邊,不知是不是就是那個靈明之性?我覺得不會那麼容易找到吧?會不會我用意太過之故?其實前些日子我觀想過,因為觀不起來,已作罷了。何以忽然又來了呢?專此即請
敬安
金滿慈敬上
一九七六年十月四日
滿慈夫人左右:
十月四日函及附來令孫女照片均收到。看來令孫女將來定是福人,可以預卜也。昆韋夫婦他們生活一定愉快。關於前寄波士頓的信,既已事成過去,遺失了並無所謂。
你來信說到近來觀心,似乎瞭解另有一我在觀心。由此即可了知此心性之體用的能所之分。似乎另一我在觀心,即能觀之作用。此另一我正在觀此心時,此所觀之境,即心性功能起用之“所”。迨知“能”“所”雙忘,“心”“法”皆寂時,即為自性呈現,了然不生。然當此時,所謂呈現云云,亦只是形容詞之表相,並非真有一個什麼東西可呈現出來。如有個東西可呈現,則又落在另一法的系縛之中了。
你又說最初觀想燭光——明點的時候,反而觀想不起來,近日無意中發現一個燭光似的明點現前,無論開眼閉眼,均可在前。這並非用意太過之所致,實因生理氣機調順,自然呈現;在密宗或道家修行人,往往便認此明點,忽而轉落光影門頭,中道而限。有其他的道門,卻認為這便是性光。其實,此一明點,亦只是自性靈光的“子光”而已。所謂子光,等於現代語所謂的分光投影而已。能由此而返照於自身自心,寂然忘身忘境,與自性的“母光”相合一片,便為更上層樓的進境了。總之,有相之光,以及無相之境,仍然皆是心所。此中義理,至為精微,非片言可荊你但反觀能觀之心,了知自性的真空生起妙有,妙有畢竟真空,便可自由自在。如果於此不知返照,或忘記返照,便落在玩弄光影,反而變成精神外溢了。
根據你的進境過程及你的自知參究經驗,我想當此信到之日,你已可能找出其中道理,另有進步了。又你在此境中,自疑為獨影意識之作用——可見你謹慎參究,並不沾沾自喜地求證態度,實在難能可貴。其實,此非獨影境,實是心物一元的四大——地水火風之“幽清動元”的作用。(觀彼幽清,常擾動元之句。可查見於《楞嚴經》五陰魔中的後段。)你但抓住《楞嚴經》所說的原則“性光真空,性空真光”便哂然自得了。專此,祝 平安
師字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日
懷師大鑒:
來示收到。謝謝開示!
最近氣脹,先由氣穴開始,一次在坐中感覺氣由氣穴出來,由腹部以上,充滿了氣,很不舒適。前夜氣動,與以前氣動完全不同,似乎是內動,要注意才知道氣動,否則還以為是氣脹。從前會一身大汗,現在只是發熱及些微有汗而已。昨夜又動,是打坐的時候,是外動,和以往一樣,身體會搖動起來。經過兩次氣動之後,體內輕鬆多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用意向下行氣?我不敢引,因為我從不敢用有為法。
最近常有飯後感覺地震,三次是午飯後,一次是晚飯後,同桌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我有些感覺,不知是不是病?我很知道在打坐時,沒有把身心完全放下,但究竟有什麼放不下,真是莫名其妙。我想就是有一個要放下的心,毛病在此。其實我在打坐時,是一切不管的,什麼真空妙有,什麼靈明自性,即使天掉下來,都不去想的。最後有一個問題,請求老師開示:在打坐時,很清楚的是有個東西,從前只是一個影子,現在比較明顯,但說不出它的形狀,只體會得出是圓圈中的那一點。還有那個燭光,雖然有形有相,我也可以隨意移動它,但我說不出它是在內在外還是在中間,似乎是懸空的,也是飄動的。還有那個我觀心,他也觀心的東西,我覺得他和圓圈中的一點很相似,是不是就是一個東西?這三樣東西,能不能合在一起?如果要定住他,究竟要定住哪一個呢?還是要都定住?
我知道我可能急了一點,越來越糊塗了,一身有這些妙有,應該以哪個為主呢?
我看《道藏》,不懂什麼是“些子”?《習禪錄影》也有:“深深撥,有些子......”
口水仍源源而來,不知有何用處?專此即請
敬安
金滿慈敬上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十六日
 
滿慈夫人左右:
十一月十六日函悉:你這次來信比較難答,因為許多重點,必須口說才能講授得清楚,實在非筆墨可通。但是以你的程度,多看看書,細細地體會,相信會有所心得才對。
總之:你感覺的地震,是氣動,氣脈不歸元的現象,不要緊,不理它,也不是病,但少吃點飲食,使腸胃清理清理便好一點。如氣滿不思食,便儘量少吃。你問的“些子”,是道家的代用詞,道家便是故作神秘,喜歡用密語。所謂“些”子,便是“此”“二”,這個二,便是神和氣兩樣。道家認為把神氣二者合一,也即是心氣合一便行了。《禪宗語錄》所謂的“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那個所說的有些子,是口頭語,就是有些子消息的意思。同道家的“此二”無關。
口水源源而來,是好現象。如衰老極了,便無口水,所謂口乾舌燥,即為病象。當口水來時,便和鼻子輕微深吸氣同時咽下,最好。
不能向下引氣。你但把注意力不理氣機的感覺試試看。因為照你說的現象,還是意識的感覺在無形中太注意氣了。空掉感覺,你看如何?
其實,你所感覺的有個無形的東西,也是意識平靜時習慣性的作用,有的人,如果弄錯了,便說它是神。你所說的那個燭光相似,便是氣的反射,也是你意識平靜時的習性感覺作用。有的人弄錯了,便把它當作性光——自性光明。事實上,你仔細研究,你現在所感覺到有一無形無相的感受,同時又有一燭光似的光影,又同時知道你在打坐做工夫,這些等等,都是境,都是相,你再反思參究,能夠同時知道這些的,那個自知的知覺之性,不屬於這些境上,也不屬於這些相上。如果你能由此深入一參究,便可知道“我本無心於萬物(相),何妨萬物(相)常圍繞。”我想你能仔細看懂了我這一段話,一定另有進境,可以由定生慧了。匆此祝 好
師字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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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自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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