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3月 09, 2021

恒實法師及恒朝法師朝拜日記 1977年 10 月到1978年10月(轉貼)

 


恒實法師及恒朝法師朝拜日記 1977年 10 月到1978年10月(轉貼)





一九七七年十月  加州海濱


三步一拜途中某些統計表:


(一)水分——每人每天用一加侖半,包括一切:洗漱、飲水、煮食、洗碗碟。車子每兩需要半加侖。


(二)速度——每兩小時拜四分之一里。每天拜一里至一又四分之一里。


(三)開車速率——最高時速不會超越三十五至四十里,通常時速是二十五里。


(四)睡眠——五至六小時,很少六小時,通常是五至五個半小時。


(五)食量——日中一食,近來食量減低,目前是每天一缽。


(六)飲料——清水、茶、果汁,不喝汽水和牛奶。恒朝間或在乾糧上用少許牛奶。恒實午後只喝清水。


(七)講話——恒實止語,恒朝隨時答復路人的問話。彼此之間不說話。但必要時可以寫便條互通心意。


(八)拜——從日出至日落,除了每天抽出兩個半至三小時,吃午餐,整理行裝,寫日記,和打坐。


(九)拜的地點——路旁、鐵道旁、人行道、腳踏車道、水渠邊、路口、停車堤壩、公園、公路……無有定處,隨遇而安。


(十)打坐——打坐和站立運氣(太極養生樁),每天二至三小時,平均二小時。


(十一)早晚儀規和諷誦經典——周日三小時,周未四小時。


(十二)公路上的規矩:


1、腳不踏入在家人的住宅、園子,或車裏。


2、脅不著地。


3、不蓄金錢和貴重物品,隨身只帶少量零錢。


4、有緊急事故,才寫信或打電話到金山寺。(恒朝寫信給他雙親。)


5、不求利養和名望。


6、不在同一地點,留宿超過三夜。


7、不把東西放在車頂上,忘記了而去開車。


8、幫助彼此迴光返照。


9、任何境界來臨,不要發脾氣。


10、努力不懈,迴向功德予一切眾生。


11、時刻運用慈悲喜捨——四無量心。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


師父上人慈鑒:


近日來秋風乍起,朝露已寒,我們已從箱子裏拿出長袖的毛線衣。晝短夜長,秋空遼闊,萬木蕭索,路上只見落葉紛紛,飄紅點點。我們沿著僻靜而崎嶇的海濱,朝北拜向萬佛城。


從表面看來,修道有時候似乎呆滯而空虛。前幾天,我向一群孩子解釋金山寺的生活,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那簡直像死了一樣!」其實修道會給你帶來許多新奇的經驗。「外面假,裏面真」。以下是在聖德巴巴拉鎮發生的一樁事故:


我們慢慢地在市區邊緣拜。忽然一輛貨車在離我們幾碼遠的前面的一個門口煞車。


「你們這班XXX流氓,快滾!」


一個魁梧漢子從車子跳下來,阻擋著我們的去路。


「這是我的家……你快給我滾!」


恒實只是默默地繼續拜。當他拜到貨車的後面,那漢子便走上車,開了回動齒輪,企圖把車子倒開,來嚇唬恒實。恒實只輕聲念著:「華嚴海會佛菩薩……」,然後,走三步,跪到地上拜。


此時,貨車已駛到人行道外面。……一片沈寂。


「快點離開我的圈子,否則……」他惡狠狠地提出警告,我們無動於衷。到了最後,正當我們要拜出他的地盤時,那個男人用和緩了很多的聲音問道:


「喂!你們究竟在幹什麼?」


我向他發了一張新聞通告(簡略解釋三步一拜的目的),然後又回答他幾個問題。


「一直要拜到三藩市之北?!」


他不禁喃喃自語,然後,他跟我握手道別說:


「好,請保重。」


在整個過程中,我心裏不停地念「南無觀世音菩薩」,把他當作父親或者叔伯看待。而這個方法頗為有效。但更加有效的,是耐心、止語,和緩慢地拜。靜寂,能深深感動很多人,令他們暫停下來,自我反省。因為、恒實所發的誓願,沿途中在路人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見到很多人,在他面前就變得沈默起來,若有所思。他們心裏一定在想:「如果要我一年內都不說話,我會在內心發掘到什麼東西?」


就在那靜寂的一分鐘裏,如果他們將以上的問題,反問自己,那麼,他們已「發現」了一線新希望。


晚上,諷誦華嚴經,我對這首詩頌有更進一步的瞭解:


「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


難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


—華嚴經十迴向品—


一個衣衫襤褸,鞋履破爛的男人,在路上停下來,看著。沒有交談。


然後,他說:「我沒有像你們這樣深入,但我知道,你們是真誠的。」他把口袋裏的零錢全部掏出來,「並不很多」,他還道歉,「但有些事情是不可數計的。」


無言的交換,真玄妙。


上人,我們跪拜時,會偶爾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我為了如今能夠懂得回家,能夠修道,欣慶而哭;也為了過去背覺合塵,飄泊異地,起惑造業,哀傷而哭。現在更明顯的:每當起心動念,我剛在種因,果報也會立刻呈現。往往,在幾秒鐘之內,即有感應。而且這種感應在我心中往反激蕩,翻雲覆雨。一時煩惱,一時清淨;一時清淨,一時煩惱。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是控制身心的第一步。我需要修養耐性,正如上人所說:


「貓終有一天會捉老鼠。」


上人上周在金輪寺的開示,正中要害:「世界上所有的問題,皆由自我產生。沒有了自我,就沒有不自在,也不會害怕:你既然知道不能再打妄想,便應該停止了。」


   


怎樣去停止?怎樣去截斷胡思亂想?恒實和我發現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學習!正如六祖壇經上所說:「感應道交難思議。」


最後,還有一位小朋友來提醒我們。在人行道上拜,小朋友騎著腳踏車,停在我們身邊:


「嗯,還未到哩!只要拜、拜、拜、拜,念、念、念、念!」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傍晚


   


師父上人慈鑒:


今天果佑師兄來探訪,還送來最近出版的英譯經典。經典既美觀,又莊嚴,希望能夠廣泛流通,普益眾生。


前幾天,弟子未經上人許可,發了一個願,希望上人垂慈俯允。我們拜過的土地,非常乾枯。這個旱災,危害了很多飛禽走獸和昆蟲,甚至人類。幾個星期前的某一天,我切身感到自己與萬物是同性同體的,弟子覺得很慚愧。自己享受充分的水分配給,而在我腳底下的萬物卻忍受饑渴或乾枯而死。這次朝山的目標是為世界消災解難。為了實踐這個目標,弟子發了心願,每天午飯後不喝任何飲料(也不喝清水),直至次日早晨。這個願望或者很愚癡,或者毫無用處,但弟子願意行持,盡我所能去減輕周圍的疾苦。如果這方法有任何功德,願迴向予世上所有鬧旱災的地方,讓它們快些得到雨水的滋潤。我也深願眾生趕快覺悟:天災人禍,都是眾生互相殘殺的果報啊!


弟子願意行持這個願,直到雨水下降,或者直至此次朝山完畢。


上人在水鏡回天錄序文說:「靜觀三千大千世界,惡業彌漫……無量浩動,莫不皆由殺業而造成。」


我的志願,是抵賞從前的罪報,修冶身心,加強身語意的控制,以便減輕世上的戾氣,但願如此。


轉蒼蠅、轉風向:


昆蟲:似乎帶來很多麻煩。這個「麻煩「,是從分別心所起的。若觀一切法平等,一切麻煩也隨即消逝。為什麼因昆蟲而不高興?真是浪費心光,是攀外緣而造內患。這什麼不把一切眾生一視同仁,依止法界而住?佛陀、鷹鳥、螞蟻、人類,都是同一法身。不要緊皺眉頭,不在不停地追捕拍打蚊蟲。


忽然間,世界似乎光明多了。我的眼界也拓寬了一點,在蚊蟲包圍之下還感到自在,不再懊惱。


風,也是個大麻煩。當風吹起的時候,整個世界似乎隨著它旋轉。袍子飄來拂去,身體覺得時冷時熱,鼻涕不停地流。颯颯寒風,刺到皮肉上,筋肉僵硬起來。


不過,等一等:你能不要風嗎?你能把它趕走嗎?這什麼要在天氣上生分別心?分出舒服和不舒服?你是自討苦吃。每當風吹時你就不高興。你應當好好地照管你自己的工作。不要去攀外緣,否則你的心靈變成身體的奴隸。沒有執著,便沒有問題,只有安樂和清淨。


我作如是觀照,身心立刻集中,煩惱消失了,風也不再成問題。


為什麼我不對淫欲,作同樣的觀想。


弟子 果真頂禮


恒實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十六日


師父上人慈鑒:


有時候,修行菩薩道,是「不可思議」的。現在,我們在荒蕪的田野露營。疏煙淡日,映照到一片乾沙蓬草間。過了這個山丘,是國立監獄。在我們北邊,是空軍基地。十一月的傍晚,愁雲黯淡,天空中已顯出一片蒼涼,今天已拜完畢。夕陽緩緩下山,我點上油燈,寫下這幾行字。


菩薩的工作,永不停止,不是九至五的工作,不限於週一至週五,也沒有六十五歲後的退休金。華嚴經上說,眾生無量無邊,菩薩發願拯救一切眾生。菩薩是個自找苦吃的人嗎?不是,他自度度他,依教奉行,證得慈悲智慧和方便善巧。他在塵寰裡拯救水深火熱中的同胞,然而他身在塵,心出塵。菩薩不執取自己,捨棄知見,能放下一切富貴享樂,孜孜不倦地度化群倫。他在工作中休憩,在休憩中工作。生命就是工作,而工作就是快樂。


寫到這兒,忽然,在黑夜裡,聽到有人敲車門,求援聲聲急切:「兄弟,我們陷到泥堆裡,請幫幫忙,把我們的車子拖出來好嗎?」


恒朝毫不猶疑地答應了。他走出來,安慰兩個神態不安的男人:「好的,我們立刻就來了!」


我們把紮了營的行裝,重新收拾好,放回車子裡,然後把車子駛到荒野間,企圖挽救陷在泥沼裡的小貨車。當我們不拜或者做早晚功課時,心裡恒持大悲咒。而今,大悲咒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把貨車從沙泥中拔出來。我們的老爺車非常有用。兩個男人的面上,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難以形容。


「謝謝,你們真是救星呀!」


「不要客氣,小小意思而已!」恆朝說。


雖然是小小的事,但在這一片荒涼的海岸邊,卻帶來少許溫暖。


有時候,修道的感應道交,不可思議。在感官覺知的煙幕遮矇下,我們不能透視世界的真相,我們只能一步一步,把修行得來的成果,砌成圖案,積少成多。


星期五下午,突然間有一股強烈的靈感,覺得上人在我的心窩裡。上人結了雙跏趺坐,口裡持咒。這個境界,大大地安定我的心。


忽然,在五十呎外,只聽到一陣煞車聲,路上塵土飛揚,然後,四周寂然無聲。稍後,恆朝描述當時的情景:在公路上,一個駕駛人睡著了,他的車子便越出軌道,凌空六呎,躍出公路堤壩,然後迅速地朝著路上兩輛車子和大貨車相撞。但巧妙得很,那凌空的車子居然以毫釐之差,閃避了兩輛貨車,然後平安地降回路上。周圍的駕駛人,都嚇得面色慘白。他們也深深慶幸,能夠撿回生命。如果車子撞去,就在這個路口,足夠閻羅王忙一整天了。


更奇妙的,當時上人在我心裡出現的景象,在這一剎那後,隨即消逝。上人的顯相和這事情有何關聯?神通法力的幅度何能計算?在四百哩外,他能拯救這些性命,無聲無息地,連一聲「謝謝」也不要。


我心裡確信無疑,上人在這千鈞一髮中,特地顯現來挽救這些人。你要證明嗎?你能用其他辦法,去解釋那輛車子微妙的脫險方式嗎?


我只暗暗慶幸,在那一剎那間,心裡有上人駕臨。我現在努力收拾心地,好使它成為佛菩薩安居的清淨道場。我必須回復到學習的初步。例如,每一個新入門的佛教徒,都學會合掌禮敬。合掌是象徵專心一意的崇仰。修道,既然在心地上用功夫,時刻攝念是最重要的。我發覺自己合掌的時候,動作苟且,手指間還露出很多裂縫。上星期在金輪聖寺,站在上人身旁,曾觀察他禮佛的神態——那是心無旁騖,全神貫注的禮拜。只有心念歸一的人,才有如此莊重的威儀。於是我便仿傚上人的榜樣,真正的合掌拱手,仰念佛身,如在目前。頓時,這個動作產生效果;合掌恭敬,能減輕妄想。一切一切,還是要回復到基本的道理。


目睹上人禮佛,能深深地感動人。上人的一舉一動,能對治我們內心的憍慢。他以至誠禮佛,彷彿與諸佛契合,消失在虛空裡。


當然,身為弟子的,不敢測度或者想像上人的境界,但可以確定地說,上人禮佛時,面上顯得分外清淨端嚴威儀具足,為人所共仰。


現在,回到公路上,弟子要重新學習禮佛的姿態。跪下去,低首下心,施捨自我,心與佛冥冥契合;一心禮拜萬佛聖城。這就是「能禮所禮性空寂,感應道交難思議」的勝妙作用!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


師父上人慈鑒:


弟子正在龍樸鎮的加油站,等待技工修理車子。在我面前,是一望無際的郊野,杳無人煙。恒實在一個長滿蓬蒿的高原上拜。山後可以眺望國立監獄和空軍基地。


在這個旅程中,我發覺自己愈來愈喜歡清靜,不喜歡說話,覺得更加自然和老實。不是說弟子沒有思想和感受——我的內心充實而喜悅——然而,不需說話。這是個新的階段,所以有時候覺得寫信很困難。弟子最喜歡聆聽經文,尤其是華嚴經。經文與我的心聲呼應,絲絲入扣;最後,溶化在靜寂中。其他的音響,來來往往,唯有經典的音響,永恒存在,契合我們每天的境界,有如風嘯與松濤,自然地形成宇宙的嘆息。


每一天,華嚴境界,愈顯幽微,事理契合,性相一如。很多時,恒實和我都充滿喜悅,欣然對視:「經典上說的完全真實,正如我們親身體會的一樣!」


往往,經典和我們每天的經歷,配合得天衣無縫,每當我們悟到一個新階段,當晚的華嚴經便會淋漓盡致地演說,句句中肯扼要。


星期二黃昏,在范登堡村拜。有三十多個市民聚合在一起,唧唧咕咕,有些討論著,有些瞪望著,他們都非常好奇。一個身材細小的老翁,從他的家裡走出來,恭恭敬敬地奉送供養。在他清瘦的面上,浮出慈祥的微笑,無聲地用手指著北部,好像說:「奮勇直前,祝你們好運!」


忽然間,街外的人群都隱沒到他們的房子裡,然後,各自送來供養——食物、金錢。男女老幼、老祖父、小孫兒,大夥笑容滿面,頻頻為我們祝福。


從加油站,駕駛車子,開回公路上,只見恆實獨個兒在風聲瑟瑟的二百五十號公路上拜。他臉上洋溢安詳和莊重的微笑。我們靜靜地坐在老爺車裡吃午餐——麵包、水果、胡桃、素菜;儼然踏進另一個世界——晶瑩、清淨、喜悅——而我們還是剛剛開始哩!我的心憶念著金山聖寺。不久,上人的面孔,和整個華嚴法會四眾的面孔,一一在我眼前浮現,而大家都充滿法喜,誓願同舟共濟,躍出紅塵。十方常住三寶,超越時空的限制,才是我們真正的家鄉。


總有一天,我們途中所見到的面孔——警察、小孩子、新聞記者、麋鹿、螞蟻、雲霞——都會溶為一個面孔。一切眾生,都會皈依自性的常住三寶。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


今天是快樂的一天。


一個婦女,在高速公路上朝我們走來。她走過四條馬路,越過高峻的堤壩,送來一籃自己烤製的餅乾,和五塊錢——一路上還充滿笑容。


弟子 果廷頂禮


修行者的消息(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七八年二月)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六日  海洋鎮


師父上人慈鑒:


我正在海洋鎮的自動洗衣店裡烘乾衣服。恒實在車子裡洗衣服和打坐。外面下著傾盆大雨。這是連接第三天的豪雨,路上太窄太險,路旁兩側,泥濘既深又軟。在一號公路的東邊,有一個由加利樹林,幸好我們可以在樹叢裡拜。這時候,驚天動地的風雨,正從海岸飛灑過來。


在我還未開始三步一拜的時候,我曾想到這種天氣,會令人難受。在烈日炎蒸之下跪拜是一回事,但在狂風暴雨下跪拜,一定更不堪設想。可是,現在我們內心已有所轉變。今天,我倆在雨水和泥巴裡拜,卻感到真正的快樂。這不是自我安慰,或者勉強應付現實,而是真正的安穩。奇怪,從前認為安樂的,現在反成痛苦。最初,拜佛和坐禪,令我最不舒服。我的狂心,比狂風更難調伏。輕而易舉的事,是吃飯、睡覺,讓心猿意馬遊蕩。可是,時到今日,不刻意節制吃飯、睡覺,或者打妄想,便會引來一連串的疾苦。目前,唯有時刻專心一意,才會使一切安然無恙。


這個星期,我們拜過瓜打盧毘的小市鎮。這個鎮的情況如何呢?以下是某些人的評語。


警察:這鎮上很麻煩,很多流氓、酗酒徒,你們要小心,我們都很擔心關切的。


牧場人:你們怎樣拜過來的?那鎮上的人最不好惹,你們真的打那兒拜過來?


學校教員:全山谷最漂亮的景緻,就可在這鎮上看到。


出家人:瓜打盧毘,只是一個寧靜、栽葡萄的小鎮。


新聞記者:你從那兒拜過來?有時候,街上也有危險,那是海洛英的販賣中心,毒品從墨西哥運送來在此地批售。盡人皆知,但毫無對策。這是一個罪惡和暴力的淵藪。


教員:是個鄉下地方...市民未曾見過場面,沒有遠大的眼光。


在瓜打盧毘,我們發現些什麼?沒有騷擾威脅,只聽到村民一兩句閒言閒語,這是不可避免的。村民有的送來金錢、食物,有的贈送免費汽油,很多市民對我們產生濃厚的興趣。今早,從洛杉磯來了五位居士,隨著一起拜,這情景感動了很多市民。我們也打了很多妄想,但比上一個市鎮少一些;我們有時拜得特別得力,虔誠懇切,精神集中。總而言之,瓜打盧毘,跟別的地方沒有兩樣,一切都是我們內心的反映。恆實今天晚上在華嚴經裏選讀左列經文:


「若人知心行,普造諸世間,


是人則見佛,了佛真實性...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


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華嚴經夜摩宮中偈讚品第二十—


瓜打盧毘,是整個法界的縮影;一沙一塵,也包含整個世界。在洗衣店前,跟著我們一起拜的居士說,他在一粒沙石裡,發現「一個閃耀的琉璃世界。」


現在,我們更充分了解,萬法唯心,三界唯識。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境界,都闡明自我的虛妄。


上人,我的語言也屬於虛妄。雖然我漸漸了悟人生的空虛,但是在言行方面我仍然背覺合塵,隨波逐流,失之放逸。我還未完全體會到行住坐臥,都要轉智慧輪。盡管修道,沒有假期,也沒有所得,而我還是想找個地方去玩耍;故云:差之絲毫,謬之千里。長此以往,後果何堪設想,正如華嚴經說,不應說的還要說,是欺騙自己。未滿自己道業,焉能使他人安樂?


如果今生沒有遇到上人,不知我會淪落到什麼田地?弟子衷心慶幸自己有如此深厚的福報。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泥波武高坪


師父上人慈鑒:


弟子深信,在上人的指引下,終有一天,我們會度一切眾生回復自性三寶。每一天,朝向上人浩瀚無邊的願海邁步。能夠行持這個使命,令我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慰。


每天早上和下午,在第一拜之前,我首先默默禱告如下:


「上啟諸佛,弟子果真和果廷,一心禮拜萬佛聖城,以此功德供養一切諸佛,及迴向法界眾生。願諸佛慈悲曉示,照耀我心,願一切眾生反迷歸覺,息止身語意惡業,並平息災難。弟子願報答上人持法西來之恩澤,願萬佛聖城早日圓滿功德,願眾生回復本來清淨,破除執著污染。弟子『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l,弟子願獻身三寶,為教增光。」


雖然說得笨拙,但這是我們衷心的祈求。


心地,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詞。我在學校裡念了十八年書,只在意識心上用功夫。對於人性的根本和良知,卻離開得愈來愈遠。我屢次觀察上人的榜樣,都有無限感觸,我發覺自己若不做一個真實的人,便無法修菩薩道,或者學佛。做一個真實的人,即是擴大心量,勤習布施,恒持中道。修道時要順其自然,不能有絲毫勉強,我法不立,心與境冥,才能體會宇宙的和諧與平等。當我真正懂得布施,也不矯揉造作的時候,我會自然地為其他眾生著想;而執著、驕慢,和恐懼,也會逐漸消除。上人在金輪聖寺曾開示:「修道時不用強力去對抗障礙,如果你真誠,障礙會自然地冰消瓦解。」


修道,千萬不要貪心——不要像宋朝的傻農夫,揠苗助長,把未長成的秧苗拔高兩寸,結果糟蹋了整塊禾田。恒朝和我,發覺修道時不能心浮氣躁急於求功。我們習慣了西方人「分秒必爭」的態度,現在卻要學習忍耐,一切順其自然。當然,有時衝動起來,想標新立異,想「闖過大關」,但發覺效果不佳。這是幾經挫折才體會到的。急切強求,欲速不達,只會耽擱更多時間。唯有朝夕不懈,循序漸進,無功用行,才會有真的進境。好似「兔子與烏龜」的賽跑,要朝於斯,夕於斯,鍥而不捨,終會到達目的地。


我們也從上人的一言一行中學習了很多。上人的教誨,有時候辯才無礙,有時候不動聲色。記得某一個晚上,我們幾個人坐在車子裏,駛回洛杉磯省。忽然,車子緊急煞車,而上人結跏趺坐的身體,直衝向前。我很自然的伸出雙手,捉著他的肩膊,以免他衝到車子的前排坐位。片刻,一切回復正常。但那一剎那的觸覺,卻深深地印到我的腦海裡。當上人衝向前面時,他的身體卻極端柔軟,有如一個小孩子般柔順,沒有絲毫緊張和恐懼。這種反應,只能出於一個時刻自在無礙的心靈。


可是,行中道的自在,不是懶惰昏沈,而是時刻不懈。戎從未目睹一個像上人這麼精進的人,然而他是時刻祥和、集中、心安神泰。恒朝和我卻剛剛相反——扳起面孔,咬緊牙根,在龍樸市與妄想掙扎。三個小時後,在極端疲乏和焦躁的壓迫之下,我們終於在路旁一個加油站小息。


在洗手間內,對著懸掛在牆上的鏡子,看到彼此如鬼一般的映相,我們兩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恒朝說:「這絕不是中道!別人看見我們懊喪的樣子,怎會對佛教起信心?用功的地方不是臭皮囊,而是本源心地。」


於是我們發願放鬆身體,而集中精神。當天傍晚拜完後,覺得比早晨出發時更安詳、爽朗。很慚愧,弟子們從未盡其所能去用「功夫」,就像上人在法華經法會上曾說:「我的第一個弟予,可以說是一半精進,一半不精進。比起西方人,他是很精進;比起古代的老修行,他是一半精進。」


恒守中道,不是說永遠牢守在某一個階段。在某些情形下,為了圓滿願行,我們要超越一般人視為「正常」或者「自然」的階段。「難行能行,難忍能忍」,一向是金山聖寺修行人的座右銘。就像上星期,金輪聖寺的一群信眾,清早三點半起來,駛車四小時,趕到我們這兒,與我們一起拜。那天早上,上人的七位在家弟子,隨著我們後面拜。在風塵僕僕,寒風蕭蕭之泥路上,效法兩個滿面塵垢的出家人,他們的精進,可見一斑!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海洋鎮


師父上人慈鑒:


我們在第一號公路,拜過海洋鎮。豪雨不停地下降。昨天,渡過一條橋,見到橋下有清流激湍淙淙作響的小溪。自本年五月離開金山聖寺,這是第一次見到橋底下有流水,令我們興奮,也不介意被雨水淋濕。


老人阿倫在這個月來常見到我們拜,在大雨中,他走過來與我說話:


「這麼壞的天氣,你們仍舊拜?」


恒朝:「不可以說是惡劣的天氣,已經好久沒有下雨,現在雨水正普潤大地。」


阿倫:「當然啦,雨水對我們大有裨益,但對你們卻不大方便,不對嗎?」


恒朝:「如果對大家有所裨益,就等於對我們有所裨益——沒有分別。」


上人,這幾個星期以來,有一些特殊的事情發生,似是小奇蹟;總而言之,不能以普通的邏輯來解釋,以下簡略報告上人:


(一)護法:每逢面臨大考驗或危急的處境,如重病、意外、危險的道路等,便會有人出現,帶來忠實的勸告和指導。這一切都難以形容,他們有一種特別安詳的氣度,對我們也分外關心,照拂有如至親好友。他們的態度率直、無畏,沒有猶疑。每逢緊要關頭,這些人會走過來坦率地說:「前面的路不可走,走這一條比較安全。」說罷便離去。與旁人最不同之處,是他們的神態。他們的眸子,都是澄清、瑩澈、安穩;他們洋溢著溫和、善良、樂於助人的熱情。每當這些「護法」出現後,我們會感到更有精力、更輕鬆。往往,他們會說:「從開始到現在,我們都看著你....」或者,「很多個月了。」然而,我們卻從未謀面。


例如,上個月,在聖德瑪利亞鎮裡,我接受了牙科手術,然後駛回到山上,在一個僻靜的山頭,把車子停下來。恒實找到一塊空地,獨個兒拜,我坐在車子裡休息靜待復元,口裡稍覺痛楚,我又昏昏欲睡,暫時失去了晃耀的火光。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扇車門砰然一響,睡眼惺忪的我,見到一輛舊式的露營貨車,停在我們後面。一個年長,身材壯健,容貌端詳的男人,穿著牛仔褲和舊式法蘭絨襯衣,迎面走來。他從車子的窗口窺視我。這一帶非常僻靜,但他的態度很友善,像一個伯父或者父親。


「你沒有什麼事嗎?」他問道。


「我們的車子是不是阻擋你的出路?」我還半昏迷地問。


「啊,不是,請不要憂心。你們是祈禱的那兩個人,我早在加維奧已經看到你。」


「是的....」我開始回答。


「只是來看看你們有沒有生病。」他友善地說。


「啊,沒有....」我急急地回答,心裡好驚奇。


「不過,我看見一切還順利,你們只要盡心盡力,努力祈禱吧!」


我到處找新聞告示,但轉眼間,他已經離去。


這個老人是顆定心丸,他充滿清淨的陽剛之氣,他的神態對我們來說似乎很熟悉。和他晤面以後我立時覺得強壯多了,不再昏迷,可以打坐。恒實說:當他看見車子駛過來的時候,本想跑回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下意識他感到這位老人全無惡意,於是他便繼續拜下去。這位老人怎樣找到我們的老爺車?車子隱藏在濃密帕樹蔭下,從路上根本看不見。為什麼他會問我們有沒有生病?為什麼說一句「盡心盡力」?以上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的事情。


(二)比利來自高華城。在一個早上,他送來供養,並且關心地問:「你們倆沒有麻煩嗎?」


「還好——為什麼呢?」


比利解釋、這兩天來,大雨滂沱,一股大風暴,侵略全加州。強風時速一百哩,在公路上,大貨車也被吹翻。還有幾個小市鎮被風吹毀了。在我們南面的范登堡空軍基地(早些日子從那兒拜過),風力時速達九十哩,吹毀了幾個飛彈發射場,還造成幾個人死亡的慘劇,包括基地的總司令在內。一路上,狂風拔樹毀屋,傾瀉山泥,損傷嚴重。然而,我們對以上的事物毫不知情。在我們四周,偶爾有陣陣強風,卻沒有大風暴。我們在高原上,安全順利地拜過了。


比利說:「奇怪得很,在這個高原上,似乎有特別的安全措施。你們彷彿置身於特別安全區——你說奇怪不奇怪?」


(三)十二月十五日,有驚無險的「交通事故」:


那個晚上,一直下雨。早晨,我們拜了兩個小時之後,雲收雨散。但路旁的泥濘又濕又滑,於是我們步行到瓜打盧毘高原的邊緣,在一座高山的腳下拜。一個從高華城來的人,送來供養。恒實在十五碼前,獨個兒拜。我們正在交談之際,只見一輛正在高原上行駛的車子,突然失去控制,從高原掉下,正迎著山腳衝下來。此時,公路兩邊都塞滿了汽車,又沒有路肩,路滑如冰,想必定有嚴重的衝撞,死傷難免。那輛車子,以五十哩高速,凌空飛起,朝恆實撞去。此刻,忽然覺得一種不可言喻的力量,好像一隻大手掌,托起車子,然後,把它傳送到對面的馬路上;車子又迎著送供養者的汽車飛來。


「啊呀!不要損壞我的車子!」那人大聲喊道。


當時又覺得同樣的力量,像隱形的磁鐵石,阻擋著車子。那輛凌空的車子,就在他面前忽然煞車,停下來了。


在原則上,依據這輛車子的衝力,本來一定會撞得粉碎,但其中計有六輛汽車、三個行人,都安然無恙。以上的交通故障都是在高速下發生,而車子交馳的範圍不出四十至五十碼之外。兩個在車裡的男人,已經嚇得面色慘白——真的不可思議!


(四)雨:


已經下了一個星期的傾盆大雨,可是,我發覺一個奇特的現象:別處下微雨,在我們周圍便不下雨;別處下大雨,在我們周圍只下小雨。三天了,天空烏雲密佈,但在我們頭上,卻出現一片玄妙的藍色。起初,我們以為這是偶然的現象,但每天仍然如此。每當我們吃中飯,或者傍晚拜完,大雨會不停地下降。但每當我們要拜時,雨又立刻止住。在天際出現一個藍色的空隙,像個圓形的燒餅。前幾個晚上,傍晚時分,剛唱了迴向偈,便有兩朵奇艷鮮紅的雲彩,在藍圈子的旁邊出現。當我們唱罷,藍色圈子已有部分被紅雲遮蓋,等到我們抵達紮營地點,豪雨挾排山倒海之勢傾盆而下,平常,雨下得很大。到我們拜時大雨會變成小雨。但在吃飯或者小息時,小雨又會轉為大雨。昨天,拜的時候下著微微的細雨,一旦拜完走進車子裡,驟雨頓時傾盆而下。霎時,街道成渠,波濤洶湧,結果附近有很多地方被水淹沒。此外山路也被雨水侵蝕,坍塌成溝渠。


在洗衣店我們一面等著衣服烘乾,一面練習太極拳。只見公路緊急巡邏隊,忙個不停。次日,恆實開始第一拜的時候,天上最後一團雲彩,隨風飄向內陸,然後太陽出現了。到了下午六時,正在車子裡坐禪,又開始下大雨,直至天明。


(五)我們兩人都需要一種特別的塑膠手套,在沿路的商店都找不到。在海洋鎮,正經過一個店舖,店主人非常和藹地供養兩雙黃色的塑膠手套——正是我們心目中想要的那一種!


我本人也需要一件雨衣。我的外套不能防水,拜了幾下,全身便會濕透。今天,從車子裡走出來,我的棉外衣已經濕漉漉,黏到皮肉上。仰望天際,只見烏雲密佈一片漆黑,顯然又要來一個風暴。我作了一個鬼臉,對自己說:「今天你可糟糕了,但不要被境界動搖,只要盡心盡力去做好了。」


步行到山上,過了橋,見到路肩上有一堆東西——是一件雨衣!還有我需要的那種袖子,太湊巧啦!我到處張望,是否附近的汽車或貨車遺失的?但四周沒有人影。我把它穿上,正合身,連袖子也剛合長短,太不可思議了!就在這時,大雨又來了。在傾盆疾雨下,我的嘴角掛著會心的微笑,看到鑲在鏡框子裡的觀世音聖像。我們立時感到心裡暖烘烘的。而奇妙的事情,接踵發生。


從那時刻起一直到現在,每次前來詢問或者供養的人士的態度,大有改變。數十人前來供養,也帶來數十個問題。可是,恆實和我的信心,日益堅固。這些經典和觀音聖像,是從那兒來的?是從九百哩外,一位不可思議的導師和法友們那裏來的。我們多麼幸運,能夠一同走向涅槃之路!


最近,又踫到一些不大友善、陰陽怪氣的人物。在高原下,差點被一輛失去控制的車子撞倒。在高原兩旁的公路盜匪出沒,危機四伏,很多護法都前來勸誡我們,所以我們另選了一條路拜。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清晨,看見一輛車子,迎面向我們飛來;車子轉了路彎,失去控制,筆直地朝著我們撞來。在那一霎那,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去逃避,只好眼睜睜地站在那兒,有如置身於慢動作的電影裡,看著那龐然巨物,向我們飛馳過來。


忽然間,似乎有一把隱形的掃把從空中掃下,把車子倒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又把它送到幾碼以外的椰花菜圃。那司機是個「壞蛋」,他開始暴怒地咆哮起來。雖然我們趕快上前幫他忙,他還是大聲地咒罵。他冷笑著,向我們投石子,但是每當他企圖過馬路,向我們走來時,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擋著他;他只好喃喃地咒罵——好奇怪的場面!自此之後,恆實和我更深深地感到,要兢兢業業,「一心禮拜」,毫不苟且。


(六)最玄妙的奇蹟:


每次,上人預先給我們勸告,到時都會應驗,分毫不爽。譬如他說:「將會下很大的雨!」或者「帶多一點衣服,會很冷的。」或者「會有一個很醜陋的男人,和一個漂亮的女人...但不要被境界轉。」等等,結果都一一應驗了。上個月,上人給我們一點花旗蔘,和一點高麗蔘。恆實和我在心裡想:「為什麼上人老是給我們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的。」過了不久我們的疑問便得到答案。在修行過程中,我們常常體驗到新的境界:有時候,混身像著了火;有時候,冷得發抖。現在,正好服用花旗蔘和高麗蔘來調理。


不知有多少次,我們發覺上人能夠洞悉我們的思想,他一一說出我們的行為,或者預言我們日後的行動,到時都會應驗。他的慈悲方便法,像一枚計定時彈自會產生時效,每一個新階段的教誨都影射未來的發展。幾個星期以後,當我們獨自在公路上跪拜的時候,事情就開始轉變了。很玄妙地,此時此際我的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出下一步的藍圖。每次上人與人酬對,他的反應都是從容不迫,神態自若:「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對弟子而言,這已經是很大的一件事。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三十一日  海洋鎮


師父上人慈鑒:


首先願所有法友們在彌陀佛七精進愉快。恒朝和我在公路上拜,也感受到你們放射的光芒。打一個佛七,對世界有什麼重要呢?一個人專心致志地念一聲「阿彌陀佛」,對世界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正如華嚴經上說,此種功德,是無量無邊,不可數說的。雖然,我沒有科學的證明,但我內心確信無疑;正因為世界上還有佛七的傳佈,所以地球還不致完全殞滅。諸行當中,最好莫過於一心念佛,並且迴向所有功德予眾生。我們應該摒除俗慮,攝心念佛。


最近有很多奇怪的事情陸續發生,恒朝把它們列為奇蹟,因為在他三十一年的生命歷程之中,從未見聞如此奇異的事情。平常我只管拜,也不去留意路旁的事情。我拜的時候沒有戴眼鏡,所以看不清楚;這個故事還是讓恒朝去敘述好了。


不過,我順便提一提一些殊勝的感應:有時候,我們四周有一股祥瑞之光,不容我們忽略。在尼本毛高坪上拜,這是一個特殊的地點;一片低窪的沼澤,佈滿瓦礫和垃圾。在高坪上吃中飯時,我們默默感到此處本有的一股強烈的戾氣,被一種更強烈、更純潔的光芒力量所攝伏。我倆都感到善神的庇佑,雖然四周風勢強勁,我們卻安然無恙。


星期五,一個住在本地的護法,巴利紐曼,把貨車駛出來,向我們問安:「你們好嗎?沒有麻煩吧!」


我們回答:「很好,沒有問題,有什麼不妥嗎?」


「昨晚是加州多年來最惡劣的風暴,風力強達一百海哩,到處造成重大損害。」


「我們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回事,我們只管在這兒拜,沒有半點麻煩。」


「是的,我也覺察到高坪上似乎有一種特別的保障力量。這個星期都沒有受到風暴的侵擾,你說奇怪不奇怪?」


一個星期後的今天,巴利又跑過來跟我們聊天:「幸虧你們已離開高坪。昨晚整個地方被淹沒了,山路都崩潰了。」


我們發覺,下雨有特別的時間表:


早上七點左右(我們剛開始拜),雨勢便減輕。中午(吃飯的一小時),雨勢較大;下午,雨散雲收;直至傍晚五點左右,我們一念迴向偈,雨水便傾盆而下。


平常,我們只顧向佛頂禮,祈求洧災解厄,也不理會外緣。單是做內裡的功夫已經應接不暇。但這天氣的象徵,是那麼奇特,令我們不得不加以注意。最值得慶幸的,是三年多的旱災已告結束。我們常與土地接觸,深深了解泥土裡每一粒沙子的結構,多麼感謝上蒼賜雨。兩年多未曾嗅過的香味,忽然隨風四溢,普薰整個空氣層。一不小心,我們又要被嗅塵所轉。整個法界都被雨水滋潤,我們的燒香、衣服,一切都淋濕了,但這不是問題。


三步一拜值得憶念的片段:


深夜十一時半,在海濱兀立運氣,一連十三個流星,橫掠空際。有一盞明亮的燈,卻長久不滅。仔細再看,原來是當地巡邏警長的探射燈。他看見我獨個兒站在那裡,手臂結成一個環狀的太極式,模樣怪怪的。


「這麼晚你在這兒幹什麼?」


「是比丘他們,沒有問題!」


午夜,恆朝正在念楞嚴咒,懨懨欲眠。他睜開惺忪的睡眼,拾起木魚,然後充滿自信地說:「恒實,你忘了念三皈依。」說完,又睡著了。


十一月底,深秋月夜,練太極拳,隔壁是空軍基地。忽然,三顆飛彈,朝空發射,響了三聲...


打坐良久,結雙跏趺,練習四十二手眼。到了此時,我一方面可以放下痠痛的雙腿,一方面也可以繼續坐下去,何去何從我可以自作抉擇。還有十五分鐘,才到做晚課的時間。我每天循例念一百零八遍大悲咒,現在還剩下十五遍。好吧,先把它念完。這一次的忍耐,卻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多坐了十五分鐘,躍出了「痛關」,不再痛了。此後感到一片清淨安寧,還可以繼續久坐。


恒朝說:「我們向恒順法師請一部楞嚴經來研究,尤其是五十陰魔那一段,好嗎?」


我剛寫了一張便條,預備寄到金山聖寺。不到四個小時,果珪、果中、果方(長居萬佛聖城的居士),在傾盆大雨中出現,他們帶來一大包的經書,包括新譯的楞嚴經第一冊;還有一幀十分莊嚴的觀音菩薩聖像。金山聖寺裡的一位好同參,特地把圖像鑲在畫框裡。楞嚴經和觀音圖像的光臨,使老爺車裡的氣氛更顯得莊嚴。恒朝和我也拜得更起勁...這是冥冥中的感應。


在燕麥包裡,發現蒜頭的味道。原來在麵廠包裝時,工友誤把鹹餅乾,放進燕麥的袋子裡。


恒朝說:「我真需要一雙塑膠手套。這雙舊的不能防水,已經濕淋淋的像塊海綿。」


過了片刻:


「恒實,你看,雜貨店老闆剛送給我們的!」


是兩雙鮮黃色、堅固、嶄新的塑膠手套。


在同一天,我心裡正在想:「恒朝真需要一件新雨衣,他的棉衣完全濕透了。但他一點也不抱怨。」


過了一會:


「恒實,恒實,你看!在路上撿回來的,剛好是我的尺碼,雖然舊了一點,但有袖子,可以防雨。」真像是中了雙重彩。


我一邊拜一邊想:「你要專一,這個工作不是為自己做的。你不能像往昔一樣馬馬虎虎,得過且過。這是真實的工作,不要在心裡嘀咕不停。」


跟著,腦海裡一片寧靜。六根不動了,官能感覺的範圍隨之擴大,內外通徹打成一片。跪下去,爬起來,連綿不絕。我可以透過耳根,任運自如地觀察周圍的事物,不似以前的知覺那麼狹隘,我已經踏進更深一層的感受領域。


過了一陣,我的習氣又來了;我開始把新境界分析、較量。跟著我便失去了這份寧靜,腦海裡又填滿了連綿不斷的煩惱思緒。


清晨四時,打開車門,冷月無聲,霜雪皚皚,剛巧踩到一頭土狼的尾巴,牠嗚嗚地嗥吼起來。樹上,有一隻大貓頭鷹,也「嗚、嗚」地低鳴...是隻貓頭鷹的「話頭」。


在聖德瑪利亞山谷,拜過無數哩的西芥蘭菜園。遠遠望去一片深綠,有如長絨地氈。七天以來,我們就地取食,每天以西芥蘭菜充飢。


中飯後,吃了一塊糖。肚裡的饞鬼很貪婪,不斷地央求:「多吃一點,多吃一點!」於是,我再吃了一塊糖——這是致命傷!


雖然,甜品可以暫時滅除煩惱,但也同時消滅人奮發向上的菩提心。那天下午,直到傍晚,甚至翌日早上,我像個醉漢,腦子昏昏沉沉,身體散漫,精神萎頓,有如遺失了智慧劍,而無法斬斷妄想。吃了甜品,把我辛苦積聚起來的功夫,一掃而光。含有糖分的食物,在我身體裏產生強烈的反應,我像喝了酒精一樣,頭重腳輕,天旋地轉,足足過了三天,我才恢復正常。修行,就是要轉苦為樂。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更沒有契悟。


在我身上,出現一片痧子,從左腳長到膝蓋、腰部、肚臍上面。恒朝認為這是空軍基地外洩出來的化學品,引起我不良的皮膚反應。我認為這是自己的業障。過了三個星期,痧子又慢慢地消退了。


在高坪上,寒風習習,大雨滂沱。我們暫時在一行由加利樹叢下拜。整個下午,我心裡在盤算:「我們應該找一些更堅牢的防雨具。上人早已警告,說雨會下得很大。」我們在濕漉漉的海岸旁拜,附近沒有自動洗衣店。怎麼辦?要忍耐一點。


看見一輛巨型的火車頭,後面還拖著大貨車,向我迎面駛來。看看你的定力如何?假如這火車頭是個魔王,你能夠如如不動嗎?時正黃昏,我們在火車軌道旁邊停車,火車在我身邊掠過,地上震動了幾分鐘。我冷靜地洗臉,心裡持著咒。到了最後一刻,我抬起頭來,東張西望——那火車走了嗎?就在這一剎那,我失去重心,水盆和肥皂也被打翻了掉到泥巴裡去。這次我失敗了,考了個不及格。


今天坐禪特別困難,日間心煩意亂,精疲力竭,不能降伏妄想,前塵往事湧現心頭,川流不息。(中飯吃得太多,最後一把花生米,使我失去了平衡,好幾個小時過後我才能恢復正常。)


我決定,就在此時此地,打破這個障網!我反省自己:你已把身心奉獻諸佛,在公路上隨時會遇到意外或死亡,為什麼你還不好好地專心用功,連坐一會兒也熬不住?為什麼要恐懼?太可笑了。


這時,內心裡有了一個轉捩點。堅定的意志,像紫外線那樣強烈,把煩惱統統照得煙消雲散。整天所打的妄想,濃縮成一團黑霧,被願力的光輝遮蓋了。跨到彼岸,是一片靜寂光明。


祝大家有一個快樂的禪七!


弟子 果真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一日  加州海岸


師父上人慈鑒:


弟子們已拜過了聖露易奧比士寶區。離開此地北行十二哩,即是摩洛灣。然後是綿亙不斷曲折蜿蜒的海岸,直到三藩市為止。在通過聖露易士那一段路程中,我們的經歷非常奇特,彷彿走進無人之境,險難重重,使我們領受一連串的考驗。在萬佛聖城,人們正打精進禪七;在海岸公路上三步一拜,也要同樣地下苦功。禪七有如收割的時期。平常用功不得力,到禪七時自然會露出破綻。在緊湊的時間表的壓力下,很多人支撐不住,暴露原形,破綻百出。在禪七中可能有大收穫,也可能經歷一些難熬難耐的考試。在都市裡三步一拜,亦復如是。從前未曾察覺的毛病,現在都顯露出來了,所以我們說:


郊外市井,鑄冶不斷,


成敗一如,努力不懈,


理事齊修,圓融無間。


我們也深深地體會到上人所作偈子的涵意:


「一切是考驗,看爾怎麼辦,


覿面若不識,須再從頭煉。」


有時候,得失之間的區別,非常微細;差之絲毫,則謬之千里。恒朝剛剛體驗到一個境界:在一個海旁公園裏,四周杳無人煙。此時東方的天際,呈現一輪宏偉綺麗的彩虹。恒朝目不轉睛地凝視這彩虹有幾秒鐘之久,那個美艷的光色吸住了他的眼神。剎那間,他的腦海裡充塞了往昔的習氣和妄想。他又掉到塵寰之海裡,隨波逐流與世浮沉了。所謂:「見事省事出世間,見事迷事墮沉淪。」亦即指此而言。


在我身上,也有同樣的過失:一個傍晚,我看見一輛綠色的小型貨車停在路邊。這是金山聖寺的汽車。雖然我沒有戴上眼鏡,但我能很肯定地認識這輛車子。剛拜完了很長的一天,我的「自我」正找尋洩漏光芒的機會。


「多好!我們的大家庭來探班!」


許多妄念在我腦海裡打轉,我大膽地猜測:這位師兄給我們帶來新出版的佛書、食物,或者上人的口訊。


過了片刻,沒有動靜。


「奇怪,為什麼車裡還沒有人出來?恒朝為什麼不去歡迎他們?不要管了,好好拜完最後一拜,然後去享受你的報酬吧!」


就在此時,車門開啟了,迎面跳下來一個人:


「喲!你們好嗎?有沒有信受耶穌——我們的救世主?」


原來是個基督教傳教士,他駕駛著同樣的綠色貨車。


唉!墮落到塵網中,唯有從頭再煉。


每一天,從每一處,都送來考驗。我們不急不徐,把毛病逐步改掉。例如:凡事要準時,不要講話,不要吃太多,時時刻刻一心一意履行中道,時時刻刻降伏妄想。我們若專一辦道,效果便會加速。譬如打禪七,跟平常修行沒有兩樣,只是更加勇猛精進些。


我有沒有降伏了好名的貪心?每當新聞記者前來採訪,照相機「喀喳喀喳」地響的時候,我會不會動心?會不會開始裝模作樣起來?


吃飯時又怎樣?有沒有貪求好味,貪吃得飽?果佑法師的祖父祖母來了,手裡捧著一盤剛出爐、香噴噴的玉米餅:「六根忽動被雲遮。」


睡欲呢?時已晚上八點半。念過了華嚴經,身體上每一根骨頭都疲乏不堪。應該打坐了,但是我一定會睡著。啊!上人,這個弟子該怎麼辦?我的業障多麼深重!我被逼得走投無路。我鑽得愈深,腦裡的垃圾愈多。這兒沒有蓮華,只有污泥!


可是,我只有盡心盡力祈求上人加被了。他的慈悲願力,比我的愚癡更廣大。眼前有一本佛說四十二章經,翻開來看,經文上說:


「佛言,夫為道者,譬如一人與萬人戰,挂鎧出門,意或怯弱,或半路而退,或格鬥而死,或得勝而還。沙門學道,應當堅持其心,精進勇銳,不畏前境,破滅眾魔,而得道果。」


讀完這段經文,就像聽到上人親身向我訓誡。此時,耳邊又聽到上人的囑咐:


「果真!你這個懶蟲,你還未做功課,怎可以睡覺?你今天疲倦,有沒有因為疲倦而不吃飯?為什麼不打坐?你的師兄弟們都在禪七裡精進用功,你還有什麼藉口?」


我立刻挺起腰骨,正襟危坐,結雙跏趺,端坐如鐘。疲倦、疑惑,須臾頓消,有如旭日初昇,照徹幽闇。這個法太妙了。只要聽從善知識的指引,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不就是百分之百的捷徑嗎?


弟子 果真頂禮


摩洛灣


蒙得里


三藩市


萬佛城


十三哩


一三五哩


二四九哩


一念


恒朝


一九七八年一月


師父上人慈鑒:


以下是今天的時間表:


△早上三時四十五分:起來,念早課。早上要穿上羊毛衣禦寒。公路上很僻靜,只聽靜,只聽見附近溪澗清流激湍的淙淙之聲。


△五-六時:誦經、寫日記,點上油燈。


△六-七時:在油加利樹叢內練太極拳,地面很滑。


△七點十五分:駛車到拜的地方,走近聖德露芝亞山峽,迎而吹來一股清風。


△七時半:又駛車回到紮營地點;忘記了一雙鞋子。


△八時:從洛杉機市,來了四位居士,他們都穿著毛衣禦寒,前來參加三步一拜。


△九時:一位名叫李察的男人,前來參加跪拜。他說:「我覺得你們洋溢一種至誠懇切的神色,我願意跟你們一起拜,可以嗎?」他曾練習過瑜伽、太極、打坐等。他送來供養,到十點他便去上斑。他是位園丁。今年春假他曾去參訪萬佛城。


△十時半:小息;念迴向偈。在路邊準備中飯。


△十時三刻:車子的汽油用完了,原來汽油計度器壞了。


△十一十一時半:坐禪。


△十一時半—十二時一刻:念供養,吃中飯。此時路上一個男人,畢恭畢敬地走上來,拱手作揖,供養一包水果和紅玫瑰。


△下午一-二時:詠觀音讚,大悲咒;恒實翻譯華嚴經的兜率天宮品。


△二-六時:三步一拜。拜完了,便駛車回到紮營的地方。行車時,我似乎「入了定」,心裏正盤算如何將供養食物運回萬佛城。在高速公路上,我看到一支小烏龜,它伸長脖子,好像很迷惑困窘地四處張望。當我清醒過來,要去救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把車子轉過來,還未來得及救它,只見迎面來了一輛巨大的粉紅色房車,把它輾得粉碎。我的肝臟一陣絞痛痙攣,深深痛惜小烏龜的死亡。差之毫釐,謬之千里。若不是我精神恍惚,還可以及時搶救這小動物。可是我打了妄想,「入了定」,晚了幾秒鐘,卻斷送一條生命。


△三時:一個男人,走過交通堵塞的馬路,送來供養。他說:「我從來不曉得加州有一個萬佛城,我願意支援你們」


△四時:在國立監獄的門前,一個女人向我們走來,恭敬地供養一卷福利糧票(美國政府發給貧民的補助)。她說:「請你替我的丈夫祈禱好嗎?他在牢裏。願主祝福你們!」


△五時半:過路的車子裏有人嚷道:「你們這些混蛋,快給我滾!」


△五時三刻:一個男人,沿著公路旁的峭壁,朝我們走來。路又滑又崎嶇,他差點摔了交,仍舊走上來供養金錢,然後說:「若有誠心,即使是狗的牙齒也會放光。」


△六時:迴向功德,三皈依,禮拜上人。


△六時半-七時半:坐禪。


△七時半-八時半:念彌陀經、佛號;恒實翻譯華嚴經。


△八時半-九時半:小睡。


△九時半-十時半:練少林拳腳、運氣。


*十時半-十一時一刻:念楞嚴咒、頂禮歷代祖師。


△十一時一刻-十二時半:坐禪、閱讀萬佛城雜誌。


△十二時半:吹熄油燈,樹上的梟鳥「嗚嗚」低嗚,我隨即入睡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二月二十二日  和諧市


師父上人慈鑒:


我們到了和諧市,這是僅有十八個人的小鎮。每天跪拜而行,但見四周山巒青翠,天空蔚藍,晨霧越來越濃。附近一帶的山地,還有響尾蛇。星期日,恒朝確實見到一支美洲豹。


近日來,弟子知道的越來越少。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每天只採摘路旁的野菜充饑。在路邊採食野菜,正如受佛法的洗禮一樣,全靠緣法,不是用金錢買來的。從前,我不知道「一切唯心造」的涵意,整日心猿意馬往外賓士。到了現在我才領會如來藏性,不外自心,只要揭除情識的障幕,自性便全顯,了了分明。在路旁採野菜也是一樣。我們不會過分貪心,只要認清楚五、六種野菜,隨時隨地採摘一籃(但要留意小昆蟲,這也是它們的世界),洗滌乾淨,經過五分鐘的沸,便可以進食。近日來打坐時常常覺得虛火上升,正想找一些較為苦澀的素菜來對治,碰巧我在田野裏找到蒲公英和野芥菜,煮食起來蠻合胃口。


我們每天不斷地拜,生活越簡單,因而多年來積聚的虛偽和習氣逐漸消滅。最明顯的真理:一切有為法,皆會殞滅。人的身體,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假和合而成;不管你如何保命全生,大限到來身壞命終、毛髮不存。近來在美國民間興起「歸返自然」的運動,它的出發點是對的,但是走的路徑卻有偏差,在二十世紀「歸返自然」的運動裏,佛教將會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自性永恒不滅,是天下眾生與生俱來的珍寶。修道,是循著諸佛指引的路途,回復到最廣大、最「自然」的自性園地的法門。這是超越感官經驗的一種精神境界,別有一番風光。我們想就路還家,領略這種本地風光,必須回光反照。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即指此而言。上人在水鏡回天錄上形容的菩提樹,是在心地上栽培的。


品種:覺悟                      性能:玄妙


產地:一切眾生的真心裏         時節:永恒


描寫:參看華嚴經,妙不可言。


我們的老爺車,不是一輛普通的車子。它是護法天龍的化身,誠心來護衛三步一拜的我們。在某個月白風清的晚上,我不經意的看去,這輛車子簡直像一條龍!本來這車子早應壞了,但它要堅持到底。今年二月初,有一天大雨滂沱,雷電交加,車子不能發動,只好把它停在路邊。附近加油站的修理技工,想盡辦法,也未能把車子修好。我們只好留在附近拜。那天早上,我們本來打算開車到摩洛灣,找家洗衣店來烘乾衣服。但是後來不得不改變計劃。事情是這樣發生的:忽然間,一部藍色的車子在我們身旁停下--原來是果才(駐萬佛城的藝術家),車子裏還有三尊金黃色的佛像。他預備載我們一齊到洛杉磯金輪寺去。如果恒朝和我去了洗衣店,果才便沒法子找到我們。好吧!再試試車子。一發動引擎,車子毫無困難地開動了!


果才說:「你的意思,是說那車子早知道我會到這兒來,於是故意不肯發動?」


還有什麼方法來解釋呢?世間上奇妙的事情多著哩!一切玄妙,源於心頭的一個靈字。太不可思議了,南無阿彌陀佛!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二月二十三日  摩洛灣


師父上人慈鑒:


今晨弟子寫了一篇短文,題目是「美國的佛教,摩洛灣的寫照」:


美國的國民,是由世界各地民族組合而成的。他們都有共同的抱負--改過自新,從頭開始,開創新天地。他們一同來到新大陸,寧可離鄉背井,割愛辭親,找尋失落了的人間淨土。他們都懷有壯志和理想。時至今日,美國人民仍然抱著這種熱誠來開創自己的命運,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來建造人間的天國樂園。


可是一直到現在,他們尚未找到天國樂園。其中一個原因,是找錯了地方。這情形好比法華經裏的富家子,離家出走。在他尚未離家以前,他的爹娘早已預料孩兒會飽經窮困饑寒,於是特地在他的衣裳裏縫了一粒無價的摩尼寶珠。這個兒子在外地飄泊,窮困潦倒,但他忘記了衣裏所藏的如意寶珠。價值連城的自家寶藏,不知利用,因而徒受饑寒之苦。


美國人都像這個富家子:我們住在家裏日久生厭,便跑出來找自由。一味找尋更多、更大、更完美的事物;一味追求名利、跑車、房車等等,日新月異的新刺激。結果是徒勞無功--在世界上第一個富強的國家裏卻找不到極樂世界。物質的充裕,並未給人類帶來安息和自由。我們仍舊整日汲汲遑遑,莫知所適;我們的情緒要比二百年前開國時期更為低落。我們越向外追求,離家便越遠,失落也越甚;


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目前,我們住在摩洛灣。這地方是典型美國人民的寫照;這個寫照,也很清晰地闡明佛教為何能在美國萌芽生長。


維真妮亞和約翰.麥更西夫婦,有四個小孩,是一個典型的美國家庭。夫婦倆都是大學畢業生,起初在帕沙第納(加州西南部富裕的住宅區)定居,過著豐裕的物質生活。


「那時候我們的欲海難填,我們不只要擁有彩色電視,而且還要追求其他的物質享受,欲望無窮,永不滿足」維真妮亞追憶當時的情況說。


他們的經濟,日漸寬裕,然而內心卻日感空虛。這種空虛,不是物質享受所能彌補的。於是,在全家商議下,他們決定把彩色電視機、豪華汽車等等賣掉,然後買回來一輛老爺車,搬到山上去,住了三年。


維真妮亞繼續說:「這三年來,我學會了節省,橡皮筋也不肯浪費,好像回復到純樸無華的幼稚園裏的生活。」


可是,孩子需要上學。於是,他們搬到摩洛灣來,覺得這個地方清幽恬靜,沒鬧市的喧囂。


不久,石油公司在此地開建寵大的工廠,地產驟然漲價,建築公司日夜督建,摩洛灣的人口頓時增加,而種種麻煩也紛至沓來,令人應接不暇。高速公路,日漸擁擠;從前是個安寧的小鎮,現在大部分的學生都犯了吸毒的毛病。


維真妮亞又說:「我們都有點憂慮,我的孩子,是好孩子,但是,當毒品普遍流佈於學府之間,教我們那能不擔心呢?」


麥更西夫婦從三藩市報章上閱到萬佛城的消息,又見到我們倆三步一拜,於是,他們在當地發起擁護萬佛城的運動。當地居民,每天送來電油、食物、水等。我向他們解釋,僧團是「福田」,在家人供養三寶,栽培福德。他們供養的物件,不是恒朝和我,而是通過我們,供養十方常住三寶。


「這個方法很好啊!」維真妮亞說,「就像栽種子一樣。我瞭解的不多,但聯想到萬佛城——這麼多快樂的面孔,肥沃的田園,堅固的建築物,我們的布施心自然被喚醒了。」她興高采烈的說。我為她略釋五戒。她說:「美國人若願意行持五戒,世上的毛病就少了很多,對不對?」


奇里夫和維姬,是一對年輕夫婦,住在摩洛灣一所高價而擠迫的公寓式樓房裏。他們的生活並不安樂。


「我們一直追尋一樣東西,希望能夠契合內心的理想。我們發覺傳統式的宗教,不能彌補這個空缺,沒有真正到『家』。很多人談玄說妙,卻不是真正行道者。」


當他們聽到萬佛城的消息,甚為興奮。維姬說:「好多天來,我情不自禁地欣然而笑。」


某一個周日的下午,他們攜同朋友,送來供養,跟我們一起念大悲咒,及誦持觀音名號。上星期,奇里夫正開車回家。在歸途中,暴風忽起,黑雲密佈,大雨滂沱,狂風疾雨,把他行駛在公路上的小車子吹得東搖西晃。一群飛過的鳥兒,被強風吹進他的車子裏來。


「我從車內的反射鏡,看到高速公路上,有一支鳥兒的死屍;原來在無意中,我的車子把它撞倒。我知道那支鳥快要死了,我很想幫助它。於是我不假思索,我徑自念起「南無觀世音菩薩」,如是者念了五、六遍。我知道觀世音菩薩是救難的菩薩。立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很短的時間裏,狂風靜止了,天際也轉晦為明,在一片祥和靜謐中,我安然駛回家去。


維姬補充說:「當他踏入家門,在他的臉上呈現出欣悅的笑容。


奇里夫說:「我知道這是念觀音聖號的感應。雖然我不能解釋,我從未遇到這麼奇妙的事情!」


剛巧一位從洛杉磯來的居士,隨身帶著大悲咒誦本,於是這群朋友都各請一本大悲咒誦本回家。他們還問了很多有關佛法的問題:


「什麼是清淨法身?」


「我們從那兒開始誦起?」


「什麼是菩薩?」


「誰是阿彌陀佛?」……等等。


在摩洛灣的邊緣,有一個小島, 島上飼養兩隻全美國僅有的某種野鷹。此地的居民,很清楚他們住在邊緣的邊緣上。他們再沒有其地方去發展、擴張,或者逃避。這可以說是整個美國情形的寫照:我們再不能往外找尋逃避的方法。曾有一位歷史專家,把這個運動稱為「大回避(The Great Evasion)」。我們不斷向外攀求,逃避自己的真面目;時至今日,我們離開目的地千萬里。可是,美國人是樂觀和富有彈性的,他們不會絕望。他們的思想實際,自力更生,他們願意從失敗中起來,從頭再來——這就是懺悔。


我們在路上遇到的人,並不感到羞恥或畏懼,他們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願意改過自新。很多人願意明心見性,踏進「華藏世界」,願意迴光返照。但是從那裏開始呢?


「何有智慧人,於佛得見聞,


不修清淨願,履佛所行道。」


—華嚴經兜率宮中偈讚品—


   


上人一再呼籲:「把弘揚佛教視為己任!」每個佛教徒,要盡其所能,改惡遷善。惟有躬行實踐,以身作則,才能感化他人,激發信仰。單是說說,太不實際了。


目前,這兒有很多人,都像恆實和我,從未真正負起責任來。從前,是胡胡混混,人云亦云。宿世積來的福報,也被我們花光了。像法華經裡的富家子一樣,我們隨著業海的波濤飄泊流轉,極盡攀緣之能事。「狂心頓歇,歇即菩提」,現在我們要重新開始。


萬佛聖城,是個「淨治其心,培養德行」的道場,是芸芸眾生的皈依處。它能助眾生離苦得樂。萬佛聖城是自由的標誌,象徵二百年前美國獨立革命的成果。但是所謂自由是指精神的自由,所謂革命無非心地上的獨立革命。


一路上我們遇到許多人,他們聽到正法西傳和萬佛聖城的消息,都感到異常慶幸。實際說來,美國的獨立革命,尚未完成。美國人心裡也確實明瞭這一點,所以他們不斷地找尋,追求「自然的根性」,遺失的傳統,自由的解脫。有誰能猜到,無價寶珠,一直繫在我們衣袖裡?


如果這顆明珠,不是眼前的榮華富貴,它是什麼呢?這顆明珠,是我們的「性淨明體,妙真如性,常住真心」。雖然,佛教是初到新大陸,其實,佛教一直在這裡。就像明珠一樣,我們只是不懂得怎樣去找罷了。現在,「墓中僧」到了美國,喚醒了我們的迷夢;他告訴我們,如意寶珠本來就在我們的衣衲裡:「自身是覺地,自心是淨土。」


史丹他是愛達荷州的人氏,已有七十來歲,與他的妻子住在摩洛灣。他還是穿著樸素的襯衫,性格爽朗直率。他說:「我從報上閱到你們在瑜伽市以北所建立的大本營……」


「你是說萬佛城?」


「對了!我覺得在這個國家裏,正需要多一些像你們這類的人。」


史丹送來供養,並邀請我們到他家裏設宿。我解釋給他聽,三步一拜的規矩,是不踏進居士家門。


「能夠認識你們是一種榮幸,內子和我對萬佛城很感興趣,這就是福國強民的徵兆,祝你們好運!」


墓中僧不辭艱辛,長途跋涉到美國,可以說真是不虛此行。維真妮亞.麥更西,都很想造福眾生。我對她解釋,最徹底的報恩,是躬行實踐。在金山寺的門框上,寫著一句警語:


「自強不息——Try Your Best!」


她興奮地說:「啊!那是最好的格言。如果做錯了,就要更加努力,盡自己所能,改惡遷善。對不對?」


弟子 果廷頂禮


修行者的消息(一九七八年三月~五月)


 


恒實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六日  加州克士堡壘以北


師父上人慈鑒:


春天忽然降臨,從去年十一月開始,直至今天,是第一次把一層層的厚衣服脫掉。外面陽光匝地,郊野的昆蟲成群結隊蠢蠢蠕動,代表無限生機。很明顯的,一切唯心造。上個月,我從衣袋裏翻來覆去,找尋一雙羊毛厚襪子,輕薄的尼龍襪子不夠暖了。今天卻剛剛相反,厚襪子變成累贅,而薄襪子剛好。是不是襪子在四個月內改變了?不是,唯有我的分別心,時刻轉動,晝夜不停地為臭皮囊作打算。擁有一個身體,有時很麻煩的,老子說:「人之患在吾有身」一點也不錯。


可是,弟子還有好消息報告。恒朝和我已決定把上人於每月在金輪寺的開示,抄錄、整理、校定,由法界佛教總會出版,傳播流通。上人的開示,雋永有味,是無價珍寶。這些金玉良言,像計時彈丸一樣,在未來的時日裏應驗生效。往往,上人事先會給我們特別的教誨,起初聽起來並不覺得有何重要性;待我們回到公路上,時機成熟,境界驟然出現,那些訓話自然地與境界配合得天衣無縫,太玄妙了!


這些話都是大醫王對症下藥的藥方,以便接引我們;而話中有話,意中藏意,讚之彌深,仰之彌高。到目前為止,弟子才能進一步地領會我們初出發時上人的訓誨,快一年了,而這番話還是妙用無窮,取用不竭。


每一次,上人的教訓在我們心裏產生奇妙的感應。而因緣的巧妙,時機的配合,如電光石火,稍從即逝,更是耐人尋味!無論是新的經驗,或者打坐的境界,老早皆在上人的預料之中。他會指出一扇門,或者用善巧方便,或者用一句偈子,一個轉語之下,把我們引出歧路,護送到康莊大道。雖然,不能在言語中表達一切,但弟子們無時不感受上人悲智雙運所給予的庇佑。我們為了遇到大導師而慶幸!試想想,有史以來不少努力的修行人,因為不曾得到明眼善知識的指引,或執於有,或執於空,虛度年月徒勞無功,這不是很可惜嗎?弟子在辦道時,忽升忽落,忽進忽退,忽正忽邪,深知道路是不容易走的。而上人與慈運悲,時刻助我們反迷歸覺,有時鼓勵,有時訶責,語默動靜,都用超人的忍耐力,默佑度化。恒朝和我,每天向上人頂禮。我們對上人宏深的願力,日益欽佩。希望凡能聽聞上人法音,或目睹上人法相的眾生,不要再狐疑不決,蹉跎歲月,當面錯過!


當我的父親在世時,我沒有好好地盡孝。現在,弟子有一個機會來侍奉師父,從奉侍師父,可以得到侍奉諸佛菩薩的機會,令弟子深感愧不敢當,也深感慶倖。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六日  加州第一號公路


師父上人慈鑒:


春天來了。轉眼間,暖氣洋溢,和風徐徐,大地如錦。隆冬的肅殺已過,現在是青綠遍野,群芳吐豔的時候。隨著天地間的變化旋律,萬物生育萌芽,四周充滿了一片蓬勃的朝氣。


而我們呢?也隨順天地之變化,歸復自然。這個自然,是指我們湛然清淨的自性。生生世世,每逢到春天萬物復蘇的時節,我們都隨著生理的渴求,向外賓士;累劫多生,循著愛欲的激流漂泊流轉。可是,「溫巢」很快變成樊龍;不久,問題又來了。有多少人會追究:


「這是什麼?難道生命裏只有交配,然後死亡;死亡之後復生,又再交配,輾轉交替無有出期?難道生命裏只有吃飯、穿衣、睡覺?」


華嚴經上說:「若有眾生,不解如何脫離三界,只會哭泣和昏迷,菩薩便為其示現施捨國城財寶,出家辦道,恒常寂靜安隱。


昨天,果歸居士來訪。果歸說:「明天是特別的日子。」


「噢?」


「明天是釋迦尼佛出家日,他本來是得天獨厚的太子,然而甘願捨棄國城妻子,獨自到雪山修行。」


佛陀騎上白馬,飛越宮殿的牆垣,這是一幅多有詩意,引人入勝的畫面!佛陀處身在最富裕的「溫巢」,世間的享受,應有盡有,為什麼他願意放下一切?


華嚴經上說:


「家宅是貪愛、是縛纏;菩薩為願度生悉能捨離,示現出家得解脫,不受諸欲樂。」


今早,在僻靜的海旁公路上拜,我突然能所感觸:弟子出家快一年了,而一天比一天快樂。在每個眾生的心靈深處,除了愛欲的渴求外,還有另一種渴仰。那就是渴仰正覺和究竟解脫。而這種渴仰,比起尋求配偶、家室之樂,更加強烈,更加深入骨髓。所以每個眾生,終於會走上這條路。「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堪做佛。」在這個春季,有些人會去找尋配偶,有些人會去修道。這僅是遲早的問題。待機緣成熟時,一切眾生,都會樂意布施一切,捨假求真,修無上菩提。


在這個春天,我們每人應該更加努力,掃淨自心,幫助他人。放下自我,返樸歸真,才是真正的道路。願一切眾生,同修共證,無上涅槃,是我至禱!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四月八日  蒙得里省


師父上人慈鑒:


今年不能親向上人祝賀生辰,但弟子們在公路上向上人頂禮九拜,並祝華誕如意,法界無疆。以下是三步一拜最近的消息:


恒朝、果舟和我三人在拜,轉達一個彎,忽然,在我們眼前,出現一幅奇偉壯觀的天然壁畫——二十多里懸崖峭壁,千嶂疊翠、萬壑凝煙,間錯著那粼粼綠波,在斜陽下耀眼生輝。看著那山陵起伏,峻嶺穿雲,令人歎為觀止。在迂回曲折的山路上,車輪有如一條小遊絲,在峽谷中若斷若續,穿插隱現;夕陽西下彩雲紛飛,一半鑲在半空中,一半粘在山峰上……我們要打此地拜過去。


最初的反應,是心向外馳。但不像往昔那樣奔流放逸。在我心裏,有一股陽和之氣,日積月累,形成一股洪流,阻止我的心神向外流溢。昨晚,華嚴經裏有一段經文正在我腦海裏縈繞:


「雖令諸有悉清淨,亦不分別於諸有。


知諸有性無所有,而令歡喜意清淨。


於一佛土無所依,一切佛土亦如是。


亦不染著有為法,知彼法性無依處。」


—華嚴經十迴向品—


我玩味這段經文,片刻之前,我還在洛杉機的馬路上拜,忽然,又到了此地——世上那裏有依止之法?當我的人在洛杉機,這兒的碧山綠海,又在那裏?那一個時刻跟這一個時刻,有什麼不同之處?既然找不到不同之處,我要到那兒去逃避現實?為什麼還要打妄想度日?「自我」受不起日以繼夜、連綿不絕、步步緊逼的壓力,因而生出分別心,企圖逃避現實。難怪上人說:


「只要用功夫,一切便會如意,沒有問題。恐懼是毫無用處的。」


於是我睜開眼睛,重新觀看眼前的景象:「啊!是多麼壯觀的景致,多麼宏偉的道場!」我的心頓時覺得輕快,好似長了翅膀,飛越煩惱的淤泥。弟子發願,直至這些崖石化成微塵,直至海枯石爛。


現在,我們要緊精會神通過菩薩道最基本的歷程:布施、持戒、忍辱、精進、智慧、禪定。至於忍辱,在這兒有很多機會去練習。這個星期,果齋居士離開萬佛城前來參加三步一拜。他經歷過我們三步一拜途中最險惡習的一段路;此外最近氣候反覆無常,乍寒乍熱。有時候,我們翻山越嶺,經過崎嶇山崖,可說是有生以來所走過的最艱險的道路。可是,果齋卻愈拜愈起勁,任何困難也障礙不了他:刺人的荊棘,咬人中跳蚤、毒野葛、日曬雨淋,此地著名的狂風——都不能影響他的精進心。


上星期果舟居士來拜,這個星期果齋前來參加,都大大地鼓舞恒朝和我。這些居士們都有極度虔誠的信仰。


說到道場,在餐風露宿的生涯中,令我們更覺清淨道場之可貴。能夠住在乾淨的寺廟裏,有瓦遮頭,有壁擋風,這有多好!打坐時,當我遇到困擾,我只能怪自己業障深重,從前,在金山寺最靜謐、最理想的環境下,我沒有好好去辦道。現在,正想用功時,障礙便層出不窮:風暴、昆蟲、荊棘林、狹窄的山路、驟雨、烈日、吵嘈的交通、寒冷——這一切的挫折,都給我一種精神上的磨練,因此我的意志更加堅定。我們下定決心要擴展並光大萬佛城,為後來發心的修行人,鋪一條平坦的道路,讓他們在真正的:「阿蘭若」用功。弟子不是抱怨!恒朝和我從未感到如此快慰和健康。我們時間表雖然排得很緊湊,卻沒有一刻是呆板的,因為它和變化無定的大自然打成一片,息息相通。


總而言之,拖著這個軀殼很麻煩。為了照料它,不知費了多少時間。唯一補救的方法,便是利用這個身體,來成就道業。華嚴經十行品的第一行喜行中,菩薩發願受生時,要化作廣大的身軀,以身肉滿足一切饑渴的眾生,隨他們啖食。


「菩薩觀未來今一切眾生,所受之身,尋即壞滅,便作是念:奇哉!眾生遇癡無智,於生死內,受無數身,危脆不停,速歸壞滅;若已壞滅,若今壞滅,若當壞滅,而不能以不堅固身,求堅固身。」


於是菩薩發如此大願:


「我當盡學諸佛所學,證一切智,知一切法,為諸眾生,說三世平等,隨順寂靜,不壞法性,今其永得安慰快樂。」


—華嚴經十行品—


這段經文常在我的腦海盤旋。在三步一拜途中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它給我極大的鼓舞和力量。例如,打坐時當我的腿開始酸痛,我只須默默地思惟經文的意義,便能夠保持雙跏趺,忍過痛楚。這就是向無優解脫城的道路上邁步。


三月,對我最大的啟示:「有志者,事竟成。」


我們內心已具足豐富的修行法門,只要我們一心一意地緊抱指標,毫不放鬆,終有一天會到達目的地。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四月八日  蒙德里縣參差峰北面


師父上人慈鑒:


在我們旅途中,最難學的莫過於行中道。中道即是不走向極端,不偏不倚,不太過或不及,最好是順其自然,不往後退,也不衛前突進,時刻保持著恒、穩、真。古語有云,不單是活佛、菩薩、羅漢,乃至天地皆從中道而生。換句話說,即是常忠於自性,不著於色,不著於空。在這一方面,我已遇上一些困難,如下面的故事:


當我們正預備從金輪寺駛車送上人到洛杉磯機場時,總有最後幾分鐘的匆促和忙亂。但是小果貴卻能完全不理會這番喧鬧,從嘈雜的聲浪中,聽懂去飛機場的路線及方向。我對他那種無執的定力非常欽佩,不禁自忖:「對,他這種方法最為恰當。如果能心無旁鶩,就永遠不會迷失。」正在動這一念時,我回願師父一眼——他正在默視著我微笑。我肯定在那一刻,師父一定看透了我的心思。


稍後,在機場會客室中,我正在迷迷糊糊地拖著行李往來,上人就警告我,千萬不能「入定」。上人剛要登機時,特別叮囑:「你們要非常小心」,然後才離去。


我在想:「上人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最初他曾訓示我說:「果廷(恒朝),你是護法,千萬不要入定,路上的車輛不會入定的。如果你入了定,會被它們輾得粉碎。」可是,我卻像一個呆子般入了定。


當我們回到叩拜的地點,先讓恒實下車,把車子開前大約一哩。他準備把我們在洛杉磯拜的那段路程算好,才回來和我會面。我一直在等,在等,總看不到恒實。我跑到小山丘上,從山頂可以清晰地俯瞰大路的周圍,仍然沒有恒實的影子。我開始焦急了。


我再跑回到最初讓他下車的地點,甚至在路邊泥濘上追尋他的足跡,直到足跡也隱沒了。我開始慌張起來。「他在那裏呢?」我跑回車子時,順著路,來回駛了好幾次,甚至往前面多駛了兩哩路程,但仍然什麼也看不見。「你真是個好護法!」我責怪自己:「在郊外跟隨一個法師,像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真沒用!」羞愧轉為懊惱。「恒實沒戴上眼鏡,不知是否冒冒失失地掉進牛欄或大海裏了?」我想著,但總是找不著他。此時懊惱又轉為切心的關懷。「也許他被人綁架、打劫,或者受傷、撞車,可能掉進山溝裏死了。」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光景,我正準備通知警察。此刻我大聲的祈求師父:「上人,請您救救我這個愚癡的沙彌吧!」忽然靈機一動,我把車子開進一條歧路中去看看。


當車子轉了第一個彎,就見到恒實穩穩靜靜地在叩拜,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你……你……在這裏幹什麼?我到處找得你好苦啊!」恒實很冷靜地給我寫了一張字條,公路上有一個路標,標明「行人莫走」,而牌上的箭頭正指向這一條歧路。我真的不能相信我的眼睛。我把車子駛回到公路上,果然看見那路牌,明顯得像我面上的鼻子一樣!「入定……要非常小心」——小果貴——師父的微笑,看透我在想什麼——這些都豁然貫通,使我完完全全明白了!


當晚讀華嚴經十迴向品,其中的意思也是這樣:十方佛如來,了法無遺漏,雖知一切皆空寂,對空也無一念。我之所以入定是因為「執空」,這只不過是執著「我相」的另一面而已。面對「無我的實相」,本應該打破自我,我反而執著於空,入了定。這教訓使我永遠不忘。


這個月,當上人在洛杉機時曾對我們說:「當你們尚未決心修行時,沒有人管你們,你們可以為所欲為。但一旦決定修行,諸護法善神,天龍八部等皆來守護,你們也不能像從前那般隨便了。」是因為太隨便了,所以才得到這個難忘的教訓。


恒實,果齋和我在一個小瀑布邊休息,想喝點水及洗身路上「僕僕」的塵埃。見到那清涼的瀑布,樹蔭下的小水流,覺得這比外面炎熱的柏油路及周末危險的交通好得多了。在我腦海裏知道,出去嬉戲是個嚴重的過失。「算了吧,只玩一下大概沒有關係,」我就會替自己找藉口。於是,我便朝「風景區」走了十幾步,然後拿著小鐵杯子再次走到小瀑布那裏。突然感到渾身不自在。一轉頭來,只見一個奇醜的漢子正蹣跚地向我們這邊走來。他的身形及腳踝都是畸形的,面上輪廓也一樣。恒實、果齋和我只看了他一眼,都不敢再看了。他老站在那兒,對我們扯鬼臉,口裏喃喃自語,動作多端。我們趕快跑回到馬路邊,一開始叩拜他就離去。究竟這人是誰,是個什麼?我不曉得,但他畢竟把我從「嬉戲夢」中喚醒了。只要著一點色相就會惹來很多麻煩。昨天在華嚴經十迴向品中又有如下的一段經文是說:


「未曾染著於諸色,受想行識亦如是——其心念念恒安住,智慧廣大無與等。離癡正念常寂然,一切諸業皆清淨」。


為了貪玩耍,一旦離開「正念」,我們的業報便立刻呈現。我們時常體驗到這道理:如果「一心不亂地叩拜,Everying's  O.K. 就萬事如意」,而確實「其心念念恒安住」。一旦有一念的貪欲,或向外攀求,心頭立刻「被雲遮」,而怪誕的事情就接踵而來。


路是狹窄的,有時我們把步數算好,走到路肩上拜。我們把步數分為三,然後再加上十分一,保證沒有拜少了路程。那天誰任維那的,就用石頭在路旁作一個記號。


昨晚恒實、果齋和我,擠在車子裏誦讀華嚴經。外面冷冷黑黑的刮著風。突然在黑夜中有一雙手敲了我們的車門。恒實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一雙手伸進來,在一條彩色的頸巾裏包著幾個剛從樹上採來的橘子——是供養。從恒實的笑容,可知道供養者一定是個充滿光輝的明眼人。祝師父上人生辰快樂!


再者:在這幾個星期間,果舟和果齋(上人的皈依弟子)相繼而來跟我們一起叩拜,使我更覺到:「諸法平等」。果齋本來做了個夢,夢見果舟的手足變成了血糊糊的樣子。為了這個,他自己也有點猶豫不決,不知應否來參加三步一拜?過後,正如恒實和我一樣,他們倆發覺這一點:一切法門的目的的是停止妄想;而斷絕妄想,最不容易。我們的自性即是佛性,我們之間沒有彼此之分。遮蓋我們自性的妄想執著也一樣,都生於「我相」。無論你運用何種法門,到底不離這個;對你最困難的法門往往就是最應機的一個。所有修行者只有同一個工作,就是「心地」上的工作。這條公路只不過是幻想能了。在這條公路上,我們所嘗到的甜和苦,或修禪,或持戒,或念佛,或持咒,以及布施,忍辱,乃至八萬四千法門,完全是一樣的。


任何人都能參加。法是無分勝劣高下,順逆難易的。我們這些師兄弟都能具體地見證。正如果齋說:「所有的恐懼,原來都由我心所造而已。」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四月十九日  加州高打之下


師父上人慈鑒:


雖然我們已經說過很多遍,但還要再強調一次,恒朝和我能做上人的弟子,以及得到這次朝山的機會,我們是何等的幸運!我們被風吹雨打,這是天賜的考驗。這條路上杳無人跡,有時候下雨,兩三天都未曾跟旁人交談。恒朝和我也不需要談話,這真是修行的好環境!


華嚴經上曾說:


「信心的力量是堅固不壞的,信心能永遠消除煩惱之根,人們如果信心堅定就不會執著任何環境,還離一切困難,心境自然安穩。」


我們從天氣的變化上得到許多益處,好使我們快些捨棄這個「臭皮囊」。上周末有個大風暴。從太平洋驟然而降。這暴風雨從早上六時開始,徘徊了四十八個小時才離去。風勢猛烈得使我們無法站起來,傾盆大雨猶如飛沙走石般洶湧而至。颶風來臨時,我們剛巧在山背的一個沒有遮蔽的高坡上,只見足下白浪澎湃幾乎無路可走。很明顯的,我們只有一個下山的方法,那就是照常拜下去。逆雨而行,真不容易:每進一步,風就把我們吹退兩步,好像拳師迎面痛擊。逆風而走,我們的身體必須傾斜四十五度才不致完全摔倒,在地上泥濘裏拜,泥漿已經結了冰,成為一堆堆濕黏如膠泥水潭。頂禮時,只覺得冰水從頭、膝、手掌,逐漸滲透而上升,直至整個手臂和衣服都濕透了。一旦站起身來,「砰」的一聲,又立刻被颶風的拳頭打退幾步。如是者延續了好幾個小時。


傍晚,好不容易才用凍硬的指頭解開衣上的鈕扣及拉鏈,取出最後一件幹衣服,其他的衣服在油燈下烘乾。我們用雙手摩擦了足足半個鐘頭,才把僵硬得有如冰棒的兩條腿蘇活過來。


誰要執著這無用的皮囊?這風暴是最厲害的BIG SUR 風。拜了三分之一的下午我們已精疲力竭,身體上每一條神經,每一根筋骨都麻木了。但此時我硬要抱著勇往直前的決心,腦海裏不時浮現上人讚歎玄奘法師的偈頌:


「百折不撓金剛志,萬魔不退菩提心。」


恒朝於日前剛誦讀了上人說過的話:


「所有眾生的苦,我都承擔把它當作自己的;所有現世的樂,我把它向給一切眾生。」


我還記得華嚴經十行品裏的一位菩薩,為了救生心切,一旦聽到自己有機會隨入阿鼻地獄代眾生受無量劫的痛楚,不禁雀躍歡喜。而我在這兒被雨淋濕了就想罷休嗎?當時我就下了決心——真的皈依三寶。我把一切皈依上人,以此報師恩。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依教奉行的時刻。就算死在那地方,我豪也遺憾。我要盡我所能,做上人的好弟子!


下定了決心,對我的習氣及恐懼作了積極抵抗後,我的心平靜下來。雖然身體上沒有立刻感到舒適,但心中卻覺得非常真實。在我們頭上一圈藍色的光輝突然呈現,而雨也逐漸停止了。是不是天龍設法終於來護持呢?我不知道。那時太專心叩拜,也無暇打這個妄想。但有一樣事情是千真萬確的——信心是最堅固的東西。這天氣是我們生平經歷中最惡劣的一次,但信心能降伏這天氣。最重要的,信心降伏了我的心。我的「心」才是最奸詐、最狡猾、最不聽話的「魔」。倘若沒有具足智慧慈悲的善知識引領,早在三個月前我便被妄想擊敗。我們的工作一直進展,一步一步,我的「猴子」心開始聽招呼,慢慢地克己復禮。旅程尚還哩!Big Sur 只是一個道場及戰場而已。


總而言之,這是個玄妙無價的經驗,對我們的修行簡直是強心劑。碰上這種考驗,我們所有的機關總掣也要開動,迫使我們爬向高峰——這才是堅固修行的好方法。所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次日,一切如常,我們仍舊誦念,仍舊頂禮,仍舊迴向功德,但在我們的觀感中,已產生了變化。第一,不會如往時對身體生命看得那麼重要——身體只是一所,正在敗壞的房子,何苦費這麼大的心力?「我相」只能帶來諸多痛苦與悲傷。我們對事物實價的觀感,產生徹底的變化:從今以後,我只想把目光放到鼻端上;我想要知道的,就是我背著的法界經;我要說的,只是警惕眾生用功修道的話;我要做的一—在我個人因緣範圍所能及一—是要消災並帶來快樂;我要擁有的,是無形的財寶:法具、方便智、經典;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盤起雙跏趺,所能達到的處所;唯一想要的名號,就是「法師」。


願萬佛城迅速成就。為了饒益所有眾生,願萬佛城成為世界的修行場所、道德中心,願它獲得萬佛功德的莊嚴!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五月  將士陣亡紀念日  Big Sur


師父上人慈鑒:


今早我們步行回到叩拜的地點,看見一條巨大的響尾蛇,在路旁盤捲著。待我們拜到那邊,他還會在嗎?如果看不見了,他又躲到那兒去?會不會在草叢堆中?


第一步,要截斷妄想。打妄想,每次只帶來麻煩。只有一心禮拜,才會息滅一切麻煩。假若我們因緣駐定要身受一條大毒蛇的侵襲,我們也無從躲避,儘管讓它來好了。如果我們沒有這種業報,它也不會來。慢慢地,夾雜著痛楚和辛酸,我們開始體會「菩薩畏因不畏果」的真諦。一切事物,好的壞的、逆的順的,皆由我們的思想所決定。一切唯心造。在心地上播下種子,種子成熟後,便絲毫不差地現出應受的果報。


從前,我一向以為自己的行為是好的、健全的,還能裨益他人。我覺得自己天天學習,天天進步,覺得自己「來歷不簡單」,有點兒自命不凡。我以為有自知之明,對人對事,都認得很清楚……哈!!


經過一年的跪拜,才發覺自己一無所知。我的所作所為,完全為了利益自己,毫不清淨。我不斷地攀求,自己還不知道,日益沈迷,還不警醒。執著與妄想,把我千纏萬縛,使我顛倒迷惑。我的一舉一動,損人損己,而我還滿以為自己前途無量,東奔西跑,卻一無所得。


時至今日,我的一言一行,皆犯了身語意三業。 在跪拜和打坐時,我把情形洞悉得最清楚。一旦離開這兩個法門,去吃飯、睡覺、寫日記、談話,甚至洗漱,也時刻分散精神,自招麻煩。如果我要為世界消災解難,我必定要從頭開始,在「方寸」上用功夫,首先要在心地上大掃除。在公路上的種種挫折和考驗,分明地表現出「一切唯心造」。


「兩腿伸直兩眼閉,祖教鸚鵡出籠計」。


—上人於一九七八年一月,在萬佛城結禪七偈—


如果不從頭開始,我算是個什麼?學個什麼?


「如人善方藥,自疾不能救,


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


—華嚴經菩薩問明品—


現在,往外流溢的欲念很強,我正在心猿意馬。我用盡方法去抵消修道的壓力——寫寫信、或觀光,或者故意發明新玩意,例如,去調查新的紮營地等等。總之,我想逃避跪拜和坐禪。當我真的靜下來,心念專一,我可以截斷第一個妄念,用定力去轉境界。但到目前為止,還很勉強,很困難。「方寸」太狡猾、太不聽話,很難收拾。我再不可以相信我的思想。


不過,在我心裏,也有一位「善知識」。他慢慢長成,他沒有私欲、年齡或情愛,他不貪賄賂、不聽「皇帝」的差遣。他具有恒常不變的智慧和毅力。有時候,我不理睬他。當我不睬他時,他好像不存在。但他有忍耐心、有剛毅心,因緣成熟他就回來,度一切苦厄。


我不能從思想中去找到他,他不說話、不掩飾、不造作、不客氣、不遊戲。既不隸屬任何機構更不受任何管轄,他是完全真實存在的。他像個影子,不能用壓力去逼迫他。他能降伏身心。他不貪勝利、不生氣,什麼也不執著,甚至對「不執著」也不執著。


他沒有面孔、品格,但他包含鐵實的道理,我不能戰勝他,因為他不爭。我一旦用壓力,他便退隱;我演戲時,他好像看不見。就像你想咒罵太陽,或者遷怒月亮,無有是處。有時候,我還是不理睬他,盲從五欲和五鈍(貪、瞋、癡、慢、疑)的驅使厖但到頭來,發覺這條路行不通。因為,我已慢慢憶念菩提;若要成佛,便不能自甘墮落。不管弟子如何拖延時間,成佛是我們本來的歸宿,早晚也要證到正覺和大悲,而就路還家,因為這才是我們本來面目。


有時候,我等待著我們其中有一個人退心。我欽佩恒實的志向和毅力。在任何環境之下,他會重新再來,他是恒不退轉的。因為他已經明白,無論做什麼,或者到那兒去,他未曾離開本位,還是要與一切眾生共成佛道。這種契悟,賜予他堅忍和力量。


雖然,我們將來都會成佛,但在今生中能夠接受佛法洗禮的人很少;而得蒙善知識指引者,更是鳳毛麟角。生生世世,我們在漫長的黑夜裏輪迴,而奔向正等覺的機會卻是難能可貴。我們現在能聞法睹僧實在是太幸運、太幸運了!每當逆境來臨,弟子如此思惟,便會打起精神,勇猛精進,更加努力地拜。這是擺脫自己毛病斷除眾生苦根的不二法門。不管你採用任何法門,還是要放下。若能真放下,就能保佑一切處的眾生。願一切有情,早成佛道!


弟子 果廷頂禮


修行者的消息(一九七八年六月~十月)


 


恒朝


一九七八年六月九日  Big Sur 金山寺以南一五○哩


師父上人慈鑒:


華嚴經的確是妙不可言,而更加玄妙的,是親身體會華嚴境界與日常生活,契合為一。此時此際,世人都能實踐華嚴經上的教理。諸佛菩薩的行願,絕非高不可攀、遠不可及,存在於遠古的過去際;相反地它是目前任何眾生可以履行的道路。只要你有誠心便走得過且過通:


「不為自己求快樂,但欲救護諸眾生,


如是發起大悲心,疾得入於無礙地。」


上星期五,恒實和我在寂寥的公路上拜,忽然,果徑法師、方果悟、蕭果雲同車來訪,他們興高采烈地說:「快來啊!上人在聖路易秘士普,與你們聚會。萬佛城的四眾,坐著萬佛城的大卡車,同來與你們歡聚。」


在該市鎮的公園裏,我們與上人及萬佛城的師兄弟們會面。雖然經過數小時的長途跋涉,他們都洋溢著無量光輝,無量活力。他們不是為了自己而來,而是為了這兩個三步一拜的師兄打打氣;也是為了到洛杉磯的金輪寺,與佛友們共同砌磋佛法,「廣度眾生」。上人還特意作了一首歌來勉勵我倆。大家在公園裏引吭高歌,使我們心中充滿無限喜悅。


更有其他的境界,令我們衷心體會華嚴經和華嚴法會的不可思議。前天,當我們在拜的時候,我看見路旁有一條頗為奇特的蛇。它毫不畏縮,只張大眼睛瞪著我,我心裏感到詫異。


當晚,我夢到一個很大的魔鬼,化作一條大蛇,整個晚上與我糾纏。那條蛇危害很多人,但我沒法子降伏他。忽然,上人和法會上四眾弟子出現。上人拍拍手掌,嚷道:「大家打起精神來!」隨即大放光明,我們各人圍繞著他念佛。有人敲打一個瓶子,充當木魚。不久,圍繞著上人的人群,變成耀眼的光圈,個個沐浴在潔淨的光明裏,而圓圈也漸漸伸展,變得愈來愈大。


我醒來的時候,覺得安靜而鎮定,好像發高熱後退燒的情況。雖然身體十分疲乏,但心裏充滿喜悅。此刻,昨天晚上讀誦的一段經文,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菩薩願一切眾生,出生於如來智境界,周匝圍繞,調伏安隱者。


下午,我們全體坐著金黃色的「萬佛城」巴士,駛向金輪寺。忽然間,我想到這個夢,恍如置身在那金光圈子裏。很快地,我的精力回復了。到達聖德巴巴拉後,上人拍起掌來,說道:「應該開始念晚課了!」


不久,整輛卡車洋溢著「南無阿彌陀佛」的念佛聲,有人敲打著空瓶子,擊拍奏節。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昨晚的夢境似乎重演一遍,這是一種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的奇妙境界!


華嚴經,的確是妙不可言。而目前置身於華嚴法會的眾生,是世上最幸福的一群人。他們不懼任何困難,來修持布施。我們抵達金輪寺後,便開始輪流說法,直至晚上十二時才休息。次日三點三刻便起來念早課。這就是修習菩薩行的表現。


上人及萬佛城的師兄弟,這次前來探訪,帶來很多光明、溫暖。我們的大卡車在路上走,不時有路人高攀雙手打招呼,或者給予我們開朗的笑容。弟子唯一的志願,是「願一切來生乘智慧船,轉正法輪。」


南無大方廣佛華嚴經!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六月十一日  Big Sur


師父上人慈鑒:


我們在Big Sur市鎮之南。氣候炎熱,天色晴朗。我們的工作,逐步向內發展,而每天的跪拜,變得更加專一。


以下是一些奇妙的事情:上個月的一天,當果悟、果善和果雲居士把我們從金輪寺送回到公路上,那天我們拜完回到紮營的地點,看見一頭巨大的灰狐狸,在我們二十碼以外出現。兩個晚上之後,我們在兩里外的路邊紮營。時已深夜,我站在山坡上運氣,月色迷濛,舉目凝視遠山。驀地,那頭狐狸又出現了,在我面前約四尺左右掠過,然後他又鑽到樹叢裏去。


上個星期,果徑法師、果悟和果雲又路過此地。這一次是離上個會面地點以北,約三十里的小溪旁。當他們離去後,我便把空瓶子盛滿食水。那頭狐狸又出現了,然後它又隱沒到蔥綠的樹林裏去。此後再沒有見到它的蹤跡。


上人,五月是我們在途中經歷事故最多的一個月。弟子已發願,要降伏食欲,依照上人的指示,只吃八成飽。但是隨之而來的感應卻是很靈妙的:


沿途所遇到的陰陽怪氣,似人非人的眾生,已經不再出現。很明顯的,他們是食欲所招惹來的魅影。


最見效的,是打坐時用功得力。我的身體覺得輕安愉快,不再昏沈!


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去修習其他應習的法門。


拜時更能專一。心靈有如一口長期乾涸的井,忽然有一股清泉從井底湧出。


最大的禮物:吃完飯之後的幾小時,神智清醒,不再昏昏欲睡;這無形中為我們增加了很多時間。


打坐時,我們很徹底地認識欲念的幅度。欲念愈見降低,光明便直線增長。


平常,「自我」最喜歡吃得過多,然後他可以恣情放逸。現在,他受的打擊最大!他知道我立意控制食欲,他很不高興!


昨天,弟子稍為感到脫離欲縛的輕安,不覺歡喜雀躍!上人的德行,能把我從愛欲的樊籠裏搶救出來。


「菩薩摩訶薩,隨所施物,無量無邊,以彼善根,如是迴向。所謂以上妙食,施眾生時,其心清淨。於所施物,無量無著,無所顧吝,具足施行。願一眾生得智慧食,心無障礙,了知食性,無所貪著,但樂法喜,出離之食,智慧充滿。」


—華嚴經十迴向之六、堅固善根迴向—


自從減少食量後,有更多的感應:


很多的壞習慣,逐漸地、自然地,糾正過來。例如:走路時不挺直腰骨、時常遲到,不良的消化系統、常患腹瀉等等;自從節制食量,這些問題迎刃而解,太神妙了!


「此五欲者,是障道法,乃至障礙於無上菩提。」


—華嚴十行品第二饒益行—


一向,我忽略了食物是障道因緣,是欲念的火爐。財、色、名、睡是障道法,我看得比較清楚。然而我對食物的貪著,卻沒有仔細地研究。三步一拜中,我把日中一食當作每天的待遇,每天的」逃避」。可是,每天只要吃多了一點,我的」自我」便恣欲放肆起來。有時候,到下午五時,我還在打噎;或者晚上坐禪時,肚子還有消化不良的徵兆。說來奇怪,我沒有早點醒悟。我貪取食物,卻障礙道業的進步。我的心念,是煩惱的根源;我的身體,是受報的方所。


「修行,就是降伏身心——把身體煉成金剛,疲倦的時候,也能繼續向前,還要斷一切妄想。」


—上人的指示—


每天,我們吃的不算多,總括起來是一滿缽;可是,對於修行人來說,已經太多了。在我吃飯的時候,一半是為了滋養色身,一半是為了滿足饞欲。


從前,每當我吃得過多,我感到自己在欺騙。但總硬不了心腸,徹底制止貪欲。然後,外面的助緣,不請自來。我們倆人的大飯缽子,被賊偷去了,當天,及次日,我們只好少吃一點,待打坐時,卻感到特別輕安。我們的身體感到舒適自在,不似平常那樣沈滯、昏鈍。我才領略其中的奧妙:佛法是高超而微妙的;吃得過多是粗劣而平庸。每天既然拼命去爭取至高無上法,為何在日常生活上卻被食欲絆著腳?真愚蠢!


上人說:


「我們吃夠,可以活下去便好了。修行人不用關心營養的問題。如果完全不吃,這個身體會死亡,所以要吃飯,但吃到適可而止。這便是中道——不太過、不太少,恰得其度。」


恒朝和我立志要聽上人的教誨,於是盡力去節制食欲。最初三天最難過,一旦過了這關便是覺心體靈明,神清氣爽,這就是節食的最佳效果!為了滿足我們身體上的需要,我不需要吃那麼多;吃得過多,遠遠超過生理上的需求量,無非為了滿足「自我」意識所產生的口腹之欲而已。


「修行人必定要忍受兩種考驗:欲念和痛楚。」


過了不久,考驗來了。在節制食量的第一周內某日晨間一覺醒來,饑腸轆轆。早上跪拜時,腹部絞痛,連笑的力量也使不出來。此時,我執著境界,心念又隨著老習氣跑了。我失去了忍耐力,去熬過這個難關。結果我的「自我」又興風作浪。


上人曾說:


「你要清楚地認識自己的動機,要明白這個動機是清淨的,還是染汙的;在這兒用功夫,才是真正的力量。」


吃飯時的考驗:我已吃了八成飽,差不多願意停止。可是,早上的時候已種下貪欲的種子,現在這個種子結合外緣出來作怪了:眼見鍋子裏還有一點剩菜,不好留到明天。我沒有用擇法眼,一股腦的把菜吃了,結果鑄成了大錯。我的腹部立刻起了不良的反應,整個下午,我心神外馳,不能集中——這是貪食的果報。


「魔障的根源,不過是你心裏一絲細微的妄想,一旦結合外緣,勢力增長,便化成鬼魅……你不能被它動搖!」


好了,吃飯後我們繼續拜。忽然,一輛灰色的小跑車在我面前煞車,停下來。一位女郎,赫然出現。她的聲音充滿磁性,有五尺十寸高,滿頭金髮,穿上誘人的黑色晚裝長裙子,佩戴銀首飾,婀娜多姿地向我展露微笑:


「你在這兒幹什麼?快點跟我來吧!我們到附近的溫泉去沐浴,我請你吃中飯。來吧!我也是佛教徒,快點上車!」


啊呀!老天爺!快點收斂目光,以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趕緊繼續拜。那女郎三番兩次的來挑逗我們,後來到沒有什麼希望,才慢慢離去。明天不能吃過量。


「修道有如百尺竿,下來容易上去難。」怎樣去把握「百尺竿」?真的要盡心竭力。我們洞悉自找苦吃的習氣。身為三寶弟子,當我們真正用功時,永不會孤立無援。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六月十八日  三藩市以南一四○哩第一號濱海公路


師父上人慈鑒:


華嚴經太玄妙了!它是清淨無垢的金針寶筏,它能對治我們身受的一切病患和所面臨的任何虛妄境界——從途中所遇的野獸,到路上基本的生存方法——無一不在華嚴妙法的涵蓋之下。附近的很多居民未曾聽聞佛法(至少今生未曾聽聞)特地每晚出來,傾聽恒實把中文的經典翻成深入淺出的英文。他們 異口同聲地表示,這個法門無量,妙用無窮!他們很欣賞恒實能夠把東方古國的語文,譯成暢順平易的英文。他們聽得絲絲入扣,全神貫注。一個男人說:「為什麼從前沒有有在西方這樣做呢?我真不明白。這部經所闡揚的道理是最奧秘的,是我生平聞所未聞的。經上所說。經上所說,一切真實不虛。為了印證這句話我曾細心咀嚼經中一句偈頌,過了幾個星期我仍覺得餘味無窮。」


今天,華嚴經助我解答了兩個問題。本來,答案已在我心中醞釀許久,但經文把它擴而充之,令這個真理發揚得更燦爛。我們拜得愈多,心靈愈能與經典契合。心神與經典愈加契合,我們的生命便愈加速返回自然的大道上。


居士:「外面又冷風又大,下雨時你們一定感到很難受。」


恒朝:「我們每天更快樂,氣候不會影響我們的心情。」


居士:「那麼你差不多到達了。」


差不多「到達」那兒?直至每個眾生都已到達,我們都未曾到達。如果我們到達了,而尚有人未到達,那又怎能說我們已經「到達」呢?只要世界上尚有痛苦,我們的使命就未完成。直到一切眾生證得究竟安樂,我們才真正「到達」。


「菩薩所得勝妙樂,悉以迴向諸群生,


雖為群生故迴向,而於迴向無所著。


菩薩修行此迴向,興起無量大悲心,


如佛所修回功德,願我修行悉成滿…


不為自身求利益,欲令一切悉安樂。」


—華嚴經十迴向品—


我們有很多工作,沒有時間打妄想,甚至怎樣「到達」,怎樣「迴向功德」的妄想,也無暇去打。修行是自自然然的,不用去想它,不及盤算。只要我們一心禮拜,萬事皆應因順緣,一切分別也會消逝。


居士:「有人說是你最喜歡的食物,所以我們帶來很多。」


恒朝:「我們沒有什麼最喜歡的。一切都是我們最喜歡的;一切都是一樣。」


什麼能令眾生最喜歡的,便是我們最喜歡的。人們喜歡布施什麼,就是我們所喜歡的。常常有人問:「你需要什麼呢?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我們的答案總是:「隨你喜歡。你喜歡給我們什麼,就是我們需要的東西。」


華嚴經上說的很清楚:


「以不貪著我,及以於我所,是諸佛子等,


遠離諸怖畏,常行大慈啟,恒有信恭敬,


慚愧功德備,日夜增善法,樂法真實利,


不愛受諸欲,思惟所聞法,遠離取著行,


不貪於利養,唯樂佛菩提,一心求佛智,


專精無異念。」


—華嚴經十地品—


為了自己謀求利益,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現在放下私欲,不為它憂愁,反而輕鬆自在。「一心求佛智,專精無異念」,就是EVERYTHING』S OKAY 。能夠拿出這種心便是報父母恩,最圓滿的布施。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六月十九日  Big Sur


師父上人慈鑒:


「菩薩願一切眾生,離諸怖畏,菩提樹下摧伏魔軍。」


—華嚴經十迴向品—


當我們坐著金黃色的大卡車(萬佛乘)到洛杉磯,我心裏把西方的佛法,比喻成一輛車子。上人的弟子,是車子各部份的機件,大小形狀各有不同,但其實用價值卻無分軒輊,因為車子缺少任何一個零件便不能開駛。由此可知一個引擎沒有其他配合條件不能轉動——比如車輪、汽油、車身、司機和修理技工等等。


當我們看見一部好的車子,不會單獨讚歎它某一部份。不會說:「這部車子的活塞環最好!」可是,我們會說:「這部車子能夠載很多人,同往究竟安樂。」


三步一拜也是一樣。如果旁人太注意三步一拜,單獨讚歎我們,有如忽略了車子裏其他的零件。我們只是兩個隨著上人出家的弟子,暫時在寺外做我們要做的工作。因為三步一拜在公路上進行,所以常在眾目睽睽之下。其實,我們僅是金山寺、金輪寺、萬佛城的一份子。我們能夠盡一分力,是因為其他的部分也盡他們的力量;彼此如水乳交融,相得益彰,打成一片。大乘,是部宏偉的車子。」


可是,車子裏若沒有駕駛員,沒有純熟的修理技工,便不會轉動。上人曾把自己比作一個修理技工。他的工作,是修理世上泄了氣的輪胎。在三步一拜時,我們儘量做最好的輪軸,或內燃機,或任何一種零件。


大家也不需要讚歎車子某一部份。最主要的,是你本身踏上車子來,與大家一齊向前駕駛,載運一切眾生,「往詣不思議的菩提樹。」


六月十九日


公路上所目睹的現象:


三步一拜途中最長久的「奇蹟」,仍然令我百思莫解。每當我連續地打妄想,便有車子在我身旁按喇叭。時間配合得太湊巧了,絕不是偶然。每當我沈醉在白日夢裏,忽然「叭!」一個喇叭聲把我從迷夢中驚醒。每當我專心一意地跪拜時,車子便蜿若遊龍地駛過,對我毫無驚擾,因而兩個出家人,能夠任運自如地與公路旁的草叢打成一片。一有妄想,車子立刻變成車輪壓蛋機;而剎那間我們又變成兩個衣履不整、邊幅不修、發妄想狂的迷途青年,在塵土飛揚的公路上爬行……「叭!叭!」


「嗨,快點醒來!」


誰能怪這些喇叭?他們怎會知道?當我打妄想時,我投射出的影像是怎樣的?換言之,我給人留下什麼樣的印象呢?


Big Sur公路巡邏警察車, 在我們身邊停下來。我們與法律有什麼相涉嗎?不是。警察維德從車裏走出來,說道:「嗨!朋友,正如你預先說過的一樣,你們真的度過最危險的一段路途,內子願意為你們烤一些糕餅,你們喜歡什麼?水果餅?小點心?」


Big Sur灣,素來是加州最浪漫不羈的狂士大本營。這一帶沿著太平洋的海灣,屏障天成,峭壁環抱,高聳入雲;海嘯與松濤,吸引了很多沈於幻想想的年青人,蜂湧雲集,故此地風光,五光十色,無奇不有。在我未出家之前,在我圈子裏的朋友,都認為此地是嬉皮雲集之勝地。你猜第一位是誰?


今天我們剛拜過一個加油站,就聽到老  的聲音:


「波比,你來看這兩個,我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人。行三步,然後跪下去吻泥土,真是怪中之怪,前所未有……」


對了,我們是酷愛的平的「瘋人」,願意對治一切煩惱和惡習,讓人們清淨,讓整體解脫!


兩個來自聖露易士鎮的男人,前來詢問隱逸者的生涯:


大衛:「你們兩個出家人很特別,不像主流文化的產品。」


恒朝:「其實我們所隸屬的教派,是博大精深的佛教,是流佈整個星球的文化主流。不要以為此時此際的生活方式便是主流;周末的足球賽、漢堡、喝啤酒等等習俗,只在近年來才風靡一時,形成文化的主流。我們的上人常常說:『當你幹得真實時,很多人以為你是假的;當你耍花腔弄虛假時,很多人以為你是真的。』人就這般奇怪。」


大衛:「你們佛教徒的工作,增加了我的信心和勇氣,也鼓勵我更加認真地迴光返照。」


弟子逐漸學會求得更少,布施得更多,一切順乎自然。今天,在山峽間,我們遇到時速五十哩的大風暴;還見到紅狐狸,四尺半長的大蛇,糜鹿群、烏鴉、大鷹,和遍地開放的甘菊花。滿月了,我們的內心也盈滿了。坐禪的味道比吃飯更微妙。


南無華嚴海會佛菩薩!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六月


師父上人慈鑒:


我們又遭遇賊劫了,雖然丟了東西,卻換來寶貴的教訓。


(一)弟子的飯缽及部份的食物被偷走。我們的缽子實在太大,像一個彈性的食品室。師父的無底坑偈頌有云:「貪心有如無底坑,填之難滿瞋恨生。」我們的飯缽就是「無底坑」,無論怎樣填也不會滿。吃飯時無論怎樣把食物加進去也不超過「一日一缽」的量。我也知道自己吃得太多,妨礙修行。就算多吃了一口也會阻撓坐禪,令我心神散亂而不自在。(很明顯的,瞋意及痛楚皆從貪心生出來。)但我們一直不夠老實、不肯放下。現在可得到一點加被,使我們好好的改過。


(二)我們的鬧鐘也被偷去,因為我們未曾好好地用它。不是我們「轉」鬧鐘,而是鬧鐘「轉」我們。打坐時老是看著它,等候鐘響,這無異欺騙自己。我們沒有正降伏身心,只注意自己能捱多少時間而已。


   


(三)衣服也被偷了,但奇怪的,只有我們最喜愛的衣服,最能保障「臭皮囊」全舒適的衣服才被偷走。不是說我們的衣服很名貴,但我們仍舊依賴著衣服來衛護虛妄的「我相」。俗語有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修行人卻應該保持「敗絮其外,金玉其中」。但弟子不僅沒有顧存身內的金玉,反而執著外物及肉體的舒適。現在總算得到幫助,令我們快點放下最難放下的執著。但這種想法仍然是渺小而自私的。


那些賊又怎樣來呢?如果我們不是那麼貪心,那麼放不下物質,賊也無從可取,無從可貪。貪心引來盜賊,瞋心引「意外」及災難。可以說賊是我們心裏造出來的。妄想及習氣只會引出更多的妄想及習氣。


這是本星期最大的教訓:「他非即我非」;「一切唯心造」。殺生就是用你的手或武器去奪取他人的性命;瞋恚等於思想上的殺戮。偷盜是取不屬於自己的物件;貪心是思想上的偷盜。妄語是不講老實話;是非、誹謗等都是妄語。如果總認為自己是第一,比誰都好,這就是在思想上打妄語了。


儘管罪過是由「身、語、意」犯的,也同樣是罪業。這形成了一股「黑氣」,就是卑劣、腐壞的氣氛,能污染整個世界,使眾生不樂。我所造的惡業,能招引更多的惡業,如癌症一般蔓延,形成所有的災難、禍害及痛苦。


昨天,整個心都被我慢及瞋恚的烏雲遮蓋了,我還不自覺。從車子走出來時,剛巧看到反光鏡中自己的影子:多麼的醜陋!「這一團烏氣究竟是誰的傑作?」我反問自己。「這不行的,連你自己的思想都現出醜陋,怎能利益他人?」從自己臉上的陰影看出世界上所有的毛病。


第一次,我真正覺察到自己的貪、瞋、癡、我慢及嫉妒能污染了整個空氣,專門招引旁人壞的一面。我的毛病不僅屬於我私人所有,還能直接引起他人的煩惱及 局促不安。華嚴經上說:心行能普遍造成一切世界;所幸善知識能猛力一撕,把整個瘡疤連根拔起。上人要我們即時痊愈,我們一天沒有成佛,他就要繼續負起醫生的責任,救治他患病的弟子。也許,很多劫之後,終有成功的一天。那時候,大丈夫的使命圓滿了,我們也可以一同聚集到萬佛城,「微塵世界,輝映蓮台!」


弟子 果真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七月五日  卡米爾以南


師父上人慈鑒:


華嚴經上說:


「菩薩持戒圓滿,於戒無所著,恒離諸憍慢,淨戒波羅蜜。」


上人時刻叮囑我們要守規矩。對於素來不修邊幅、放肆顛倒的美國青年人,這種訓誨最難行持。「守規矩」,似乎是最呆滯、最沒有價值的一回事。但三步一拜,使我深深體會到這個教條裏含藏著無量的智慧。此刻,我要盡心竭力,洗心革面,學習「守規矩」。


記得有位法師曾敘述一個故事:


有一天,上人正接待一位來訪的男居士。忽然間,上人轉過頭來,聲色俱厲地向這位法師發問:


「在金山寺,什麼是最重要的?」


這位法師也不假思索,毫不猶疑地回答:「每個人都要改過自新!」


這位法師說:「可能答得及格了,因為上人連眼也不眨,若無其事地繼續與來賓交談;雖然,那位男居士不免有點驚訝。」


為什麼「每個人要改過自新?」因為當我們初來金山寺時,大部份的人都不懂守規矩,也不懂修道的方法。否則,成佛作祖又有何難?為什麼?因為八萬四千法門,和諸佛禁戒,無非為了協助眾生趣向菩提。這些法門是絕對有效。如果我們認真用功,成功便很快在望。


在海岸旁往北拜,我發覺到自己,多數時間不守規矩,多半的時候,我不懂得如何去用功夫。偶然自我警惕,循規蹈矩對症下藥,效果便神速無比。所以,我一定要改過。所謂「守規矩」,就是遵循節制身口意的律儀。我必要勤習、思惟、尊重這些教規。因為它們是抵達目標的捷徑;也是修福修慧的基石。


守護戒律,要如護眼中珠。戒律,是諸行的顛峰。過去現在諸佛,皆是修習戒律而圓滿功德;未來諸佛,也要從戒律入門,直至證得「無漏」解脫,才能圓滿如來十力及一切種智。戒律是最後的勝利者,它能夠淨化身心,使之達到最崇高的境界。歷代聖賢之所以能流芳萬世,是因為他們灰身泯智,克己除私。我們若希望成聖賢,首先要學如何循規蹈矩,藉以淨化身心。


雖然說菩薩不著於戒律,但不要在這兒會錯意。菩薩是諸行修證圓滿,心無罣礙,才不著一法。在金山寺,曾有一個小沙彌問上人:


「為什麼要這麼多的規矩?」


上人回答:「因為你不守規矩,你若是守規矩,就不須要這麼多規矩。」


菩薩已降伏我慢和偏見,已返相還源,他是凡事能從心所欲而不 矩,所以他才不著於戒律。可是,我們這班初學者,必要依止戒律修持。有如在大海裏要依止渡人筏,乘風破浪當我們抵達彼岸,自然就不用背著筏了。


所謂恒離諸驕慢;戒律是永恒的——永恒的真實。但是因為我們被驕慢和私欲遮蓋,可能會謗佛毀戒,頻頻造業,自招惡報。我已經浪費了很多時光, 出規矩而掙扎,那時候我尚不知道,如來的清淨禁戒,是最容易、最快速的成就方法,否則我會為自己省去很多麻煩。


守規矩,不是勉強的,因為諸佛戒律是道之本源,法爾自然。真正勉強的人,是被情欲的波瀾所牽,激湍回復。這是根本信心的問題。如果你對聖賢的方法有真誠的信心,你會有足夠的勇氣去躬行實踐,也會快捷地成就。


我明白了守規矩的重要性。以下是我和「自我」再度講座這個問題的對話:


「可是,好辛苦啊!」


「當然啦,但是每一個人都要改過自新,所以佛教裏才設有規矩。你是「自我」,你跋扈驕惰,現在我要守規矩,一步一步地把你溶化。」


「你學佛法,不是為了追求自由嗎?為什麼反有這麼多規矩,豈不是自我約束?」


「直至我圓滿諸佛的教誡,才是真正的自由。所謂發揮自由,其實是自私的我見


作祟。這是臭穢污濁的。真正的自由,是時刻不逾矩;真正的快樂,能夠忍受痛楚。在你還沒有學會守規矩之前,你所發揮的,絕不是佛法的靈性。」


「不過,你是美國人;美國人一向最讚揚反叛者、創新者,我們都有叛逆的細胞。」


「聽著!老友!當無常鬼請你去見閻羅王的時候,你去告訴他,你不想守規矩,看你有什麼辦法!閻君不但接見美國人,他對瑞典人、非洲人,乃至所有人種,皆是一視同仁。他是最民主的。」


在我還未成為地獄裏的一份子時,我要慎重其事,嚴持戒律,毫不苟且,如救頭燃!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七月十九日  卡米爾


師父上人慈鑒:


在我們拜的公路上,從早上六點,直到半夜,車子都是一輛緊接一輛,如遊魚過海,川流不息。引擎的咆哮和車輪的煞車聲,暫時代替了蕭蕭的海風與松濤。我們已拜進市區,完成了此次旅程的一半。


有很多人,從未見過出家人,從未見過三步一拜。他們都問:「為什麼?」,「三步一拜怎能去幫助整個世界?」,「這對你個人有什麼利益?」等等問題。


為什麼?因為世上太苦了,充滿了災難和殺人的武器。世上人心險惡,道德淪喪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內心鬥爭沸騰,殺戮不已。想要整頓自心。「一切唯心造。」貪、瞋、癡,帶來災害和苦惱,也能掀起天災人禍,荼毒宇間一切生靈及國土,姑勿論其大小廣狹強弱,大眾與個人——如水與波無分彼此,同一體性。小能變大,大能容光煥發小,故華嚴經上說:「一世界種能生諸世界。」;又「小世界即是大世界,大世界即是小世界……不可數世界能入一世界,一世界能入不可數世界。」


為了整頓這個小世界,我們發心三步一拜。心淨即佛土淨。佛法是深入萬物樞機的鑰匙。要真正利益世界,必須迴光返照。就我個人來說,是不再向外冀求和平快樂,不再怨天尤人,應該洗心革面,改過自新。


我們愈加懺悔已過,愈加明白大家是一體一氣、一心一性。萬物是我,我是萬物,即是莊子所說的:「與天地之精神往來而不傲倪於萬物。」有利益天下,即是有利於我;無人無我——才能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就是大慈悲。


故華嚴經又說:


「菩薩願諸眾生,善入諸法平等,了知法界與自性無二。」


有很多人問我是什麼教派的。我便答:


「我們是大乘教,所有眾生都相容並包,來者不拒。我們的使命,是要度盡一切眾生,方告完成。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切眾生,皆能成佛。」


路人的印象和對話:


有人從一輛車子裏喊道:「老友!快點吻吻泥土,哈哈!」


一個卡米爾的青年人:「可是……可是……你們不是道地的美國人嗎?」


在馬利布橋上曾見過的女人又出現了。一早,我們剛拜到卡末爾橋邊,她跟一個男人走上來。她對著恒實說話,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你們有沒有碰到過冬天的豪雨?」她的聲音有點陰陽怪氣,跟一年前是一樣的。她站在我們後面,悄悄地窺視著、等待著。稍後,她合起只掌,問訊之後,逕自離去。一個心情快樂的男人,背著背囊,在我們身旁走過,合起雙掌,口裏誦念:「 唵嘛呢叭彌吽。」,然後鞠躬。


在卡米爾的女人:「我也是佛教徒,已經入教很久了。」


恒朝:「是嗎?」


女人:「是的。你聽過密勒日巴嗎?」


「當然啦!」


「我就是密勒日巴。」


每天,我們從自己身上找出毛病和愚癡,每天也竭力蠲除這些毛病。萬物都為我們說法,我們也喜悅地諦聽。每一天,內心更加靜寂,外面更加空虛,而內外也互相契合。一切順乎自然。在我們的右面,汽車和摩托車以六十里的高速飛馳而過;在我們的左面是高聳入雲的忪柏,周遭的樹木緩緩地轉變顏色,一切都在變動不停之中,只有我們,以緩慢而合中道的速率,每天拜一哩,從朝至募,恒不退心,晝夜六時,勤求佛道——還有比這份工作更奧妙的嗎?


南無觀世音菩薩!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七月二十日  蒙德里三藩市以南約九十哩


師父上人慈鑒:


弟子已抵達蒙德里省。這二個月來,在Big Sur的海岸拜,與海嘯風聲為伴,此刻又回到市區裏來。多奇妙!一念不生我法一如——內心與法界融為一體,清淨恬淡。一旦舉心動念,便失去整體的感覺,人我之分自他之別,油然而生。這時候,Big Sur、蒙德里、萬佛城,都變成地圖上的名稱,而中間只連貫著無數裏艱辛的跪拜。妄念一止,心平如水,一切差別也隨即消逝。那時候,不管我們身處何方,還是一心一意地向萬佛殿裏的千手千眼觀音菩薩頂禮。


華嚴經上說:


「云何為世間,云何非世間,世間非世間,


但是名差別,三世五蘊法,說名為世間,


彼滅非世問,如是但假名。」


—夜摩宮中偈讚品—


言語和名詞都是識心的產品;這種思想的工具,虛妄不實。因此上人常諄諄告誡:


「不要打妄想,正要打妄想的時候,就要立刻截斷微流!」


妄想,能創造我們所居住的世界和器物,妄想能令我們起惑造業受報。十法界不離一念心,從地獄到佛地,還是依照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常規。當我們心與道合,便是朝著正確的路上走。


三祖僧璨大師在信心銘中曾說:


「多言多慮,轉不相雁;絕言絕慮。無處不通。」


在最近的禪七,上人曾說:「無心道人與佛齊。」


弟子:「上人,我很想擺脫俗念,只存佛念。」


上人:「好,你來告訴我,什麼是佛念?」


弟子:「哎!佛念即是無妄念,而我的妄念多得很。」


上人:「因為你有大多妄念,你才不知道。不能形容,不可捉摸,即是佛。一切言語皆是皮毛上的功夫。妄心喜歡向外攀緣,但外面根本無一物可攀。要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才能成佛。你還有心念的時候,功夫還未到哩!」


弟子:「原來,無念即是佛念!


「行住坐臥,不離這個,


若離這個,便是錯過。」


「菩薩願一切眾生,獲無疲厭金剛身。」


—華嚴經十迴向品—


「修行是為了降伏身心。降身,使它在疲倦的時候,仍可以繼續工作;伏心,來對治妄想。」


—一九七八年五月上人於金輪寺—


上人的教誨,對治身心是雙管齊下的。三步一拜途中,我領悟了修治身體的道理,即是將陳舊、衰弱、陰暗的臭皮囊,換成活力充沛、朝氣蓬勃的陽剛之身。每天照例地拜、坐禪、練太極拳和運氣,加上節制食量,在我整個宇宙裏,產生肯定的作用。心神專一,源於靜寂。」運動、能調劑身體;靜寂,能培養心靈。」這是上人所說的。


願一切眾生,成就本有光明和不動佛性。願觀音菩薩大慈大悲,賜與安樂。


南無大方廣佛華嚴經!


南無華嚴海會佛菩薩!


弟子 果真頂禮


※從一九七八年七月二十七至九月三十日,恒實、恒朝法師參加法界佛教總會、法界佛教大學亞洲區訪問團,在上人領導之下,一行十人前往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及香港各地弘法。


—編者—


恒朝


一九七八年十月二十八日


師父大人慈鑒:


我們拜出Santa Cruz市中心之後。面對著十多哩一望無際的濱海公路,才會到達三藩市。而這段路程中的一切,都是唯心造。當我能夠拜得多,靜坐得長久,閉上嘴巴,就是最快樂的時候。在我周圍的人,也會感到更加自然及安寧。秘訣就是只管自己少管人,收拾身心。我決定把自己鍛煉到毫不憂慮、又不發脾氣。我在這圈套裏耽擱太久了,結果只懂得染汙了空氣,使自己的頭髮添上灰白,臉上增加了皺紋。


華嚴經中有一段話描寫「菩薩不諍,也不陷於苦惱、焦躁,及瞋恚。他只知道慚愧、卑恭、正直。他常看守著自己的根性。」在日間我常思惟這一段經文,每一次它都能為了拂拭心頭的陰影,令我驟然感到輕了很多公斤似的。我從未遇過像佛法這麼奧妙及真實不虛的東西!


在Santa Cruz我們遇過Don Penners和他的家庭。他是本地的牙醫,預備把產業賣掉,全家搬到萬佛城來定居。他脫:「我們很憧憬這次的搬家。萬佛城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上人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Penners 說他第一次見到上人,不覺他有什麼特別。上人的相貌年輕,精神充沛,不太像一位老方丈。」我對他不太禮貌的問:「你是誰?」我還以為他是方丈的一位助手而已。我從未見過像這麼大把年紀的人,卻顯得那麼青春壯碩!他也沒有回答我的發問。」


「想起來,」Penners繼續說:「第一次遇到老和尚時,他沒有跟我們說一句話。就有如對著一面大鏡子,只見到自己的反影。老和尚他也沒有擺出『你們好嗎?…你們幹什麼』那一套應酬的話。過了相當時候,我才明白那一次的經驗是多麼的寶貴。我們得到一個很清晰的反影,足夠我們切心檢討!」


在途中,偶然也遇到一些奇怪的人物。有一晚我正在老爺車後面泡茶,有兩個男人走過來,問及三步一拜的行程。在一股似乎中規中矩的交談中,他就說:


「人家以為那穌會再來到世上,他們錯了,是太空飛船會來。他們在太空外窺視人類,如一個農夫牢牢的瞪著地上的玉米。他們來時就會帶走一批人——到別的星球去!剩餘的入,會在地球上自生自滅,建立核子武器,污染環境。這在聖經上早已記載了。


「噢,是這樣嗎?」


「是呀,你讀過聖經沒有?」


「從前有一段時期讀過……」


「但我完全讀過了。那你將怎麼辦?」他很看急的追問。


「辦什麼?」


「當大空船飛來時,你跟他們一起走,還是留在地球上?」


「我們只會一直拜,拜到萬佛城。」


「這樣子?但………但他們一定會來的………我知道………」,他仰頭望著天上的星,聲音也逐漸消失了。


世界上有各種不同的看法。桓實和我發覺,無論什麼境界來臨,都是我們應受的,我們用什麼角度去看它,它就變成那樣子。如上人的偈頌:


一切很順利。世間上沒有一個大問題。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十月二十八日  聖德古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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