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事件
嘉茵師姐
二OO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我正在慧深法師當時主持的能仁淨寺參加法會。傍晚的時候,在唱誦中,大殿裡一位師姐突然倒地,大家嚇了一跳。幾位師姐安靜的將她攙扶到師父的會客室,師父讓師姐喝了幾口咒水後,師姐開口說:「飛機失事了,我們在飛機上!」師父問:「什麼時候失事?」她說:「剛才,不久之前!」師父轉身打開寺裡僅有的電視機,新聞快報正在報導:華航一架波音七四七飛機下午三點半左右在澎湖高空突然消失在雷達螢幕。師父問:「飛機在空中爆炸嗎?」師姐搖搖頭說:「不知道!只聽到『碰』的一聲,我就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同機的幾位親友。忽然在黑暗中看到光,我順著光到了這裡,我的親友也跟著來了,到了這裡才知道是佛寺,我也是學佛的人。」他說出自己三個字的姓名,我返家後看到報紙上罹難者名單裡有他的名字,也有同行的幾位親友,我心裡很震撼。
二O一三年五月,也就是二個月前,我十歲的小女兒說她們學校資優班要去澎湖划獨木舟,五天四夜的行程,希望家長能陪同。女兒詢問我,我想到澎湖的大太陽,就搖頭說:「妳去找爸爸!」同修覺得五天的行程太久,也拒絕她。女兒求了幾天未果,就跟爸爸說:「爸爸以前陪大姐橫渡日月潭,要下水游幾個小時。現在不願意陪我去划獨木舟,真是不公平!」同修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又參加了幾次的行前說明會。
小女兒學校資優班的導師目前還是博士班的學生,主修體育活動。班上設計了這次澎湖獨木舟的活動,以小朋友做為研究對象,以小朋友的反應和表現做為博士班的畢業論文,所以博士班同學和指導教授都參加了,家長只在一旁觀看,此行行程特別,並非觀光之旅。
六月二十六日我去接小女兒下課,看她一直流著鼻涕。回家不久,同修下班後進門就說:「我今天流了一天的鼻涕,鼻子都快擤爛了!」小女兒說:「我也是耶!」他跟小女兒說:「那我們明天放棄好不好?爸爸身體很不舒服!」同修接著跟我說:「我覺得我明天如果去澎湖,會掛在那裏。」隨後他疲憊的上樓了。我想了一下,跟女兒說:「我記得有一次板橋法會,我們三個人一早起來就都流清涕,像水一樣,家裡就我們要去法會的三個人流鼻涕,但是我們還是去參加法會。到了下午,我在法會中途被找去師父那裏,結果是阿公的冤親債主找我。阿公在峇里島請了七、八個工人做魚丸在市場賣,眾生哭著說:『妳不是召請了妳父親的冤親債主嗎?所以我們就來了。我們一大群魚從那麼遠的地方跳過來,皮也破了,魚鱗也掉了,我們怎麼這麼可憐?』後來請師父幫忙超度了這些魚,在晚餐之前,我們三個都不流鼻涕了。那位幫忙的師姐見到我就說:『難怪我早上一到會場,就開始流鼻涕,現在也好了。』」這時女兒聽我講完這段過去的經歷之後,靜靜的三、二口吃好晚飯,就走到客廳佛前,過了一會兒聽到她在擲筊(博杯)的聲音,然後她就上樓跟同修說:「爸爸,我剛剛跟菩薩說,我們明天要去澎湖五天,澎湖有很多很可憐的水族類眾生。如果我們到澎湖不要只想著玩,盡量幫水族類眾生念佛持咒。那麼菩薩可不可以保佑爸爸和我去澎湖平平安安,不要生病。結果連續三個聖杯,菩薩說好耶!那我們明天起床之後,再看看有沒有流鼻涕再決定好不好?」
同修愣了一陣子之後說:「好吧!明天如果鼻子比較好了,我們就帶一瓶咒水去。」隔天早上,二人都有好轉,帶著咒水就去趕飛機了。
二十七日同修與女兒一行人搭機到了澎湖馬公並與澎湖當地五位小朋友相見歡,一同參觀了張雨生的故居和潘安邦與他外婆的雕像,當天晚上就入住於地名叫「觀音亭」的青年活動中心,隔日大人小孩共二十二人就在沿海練習划舟和落水覆舟的水上技能, 同修和女兒也開始默默的噴灑咒水和持咒念佛。晚上就寢後,同修就做了一個晚上的惡夢,夢中感受到極度的哀怨和悲傷,早上竟然是哭醒的。接著晨間運動, 同修發覺青年活動中心旁邊有一座觀音廟,就進廟頂禮菩薩。早餐後划舟活動正式開始,大夥兒前往當地小朋友居住的離島,當晚住宿在島上。結果又是一夜的惡夢,夢中清楚看到麻繩綑綁的布袋, 直覺是人的大體。清晨又是哭醒,同修心想:此事必有蹊蹺。趕忙在大家尚在熟睡之際, 環島沿著海岸噴水持咒。看著藍天白雲和平靜的海面,同修心裡很有感觸,他心想:世人眼中的風光明媚,晚上海邊的營火燒烤,如此人間的度假天堂,背後卻是眾生種種地獄般的痛苦慘狀,我們都被眼前的假相所欺騙了。
同修與女兒曬得脫皮回來,二人都說不虛此行。同修更對我說,他感覺此行很不尋常,必須找師父才行。於是我就打電話給師父稟報此事,並於七月五日與同修回寂光寺頂禮師父。在師父的關照之下,果不其然,眾生藉由同修前來求救。第一批是水族類眾生,師父請他們留寺修行,眾生喝了很多咒水之後說:「這個人發了一點心,我們就跟著來了。我們有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這裡住得下嗎?」師父說:「可以!」眾生說:「我們在這裡吃,在這裡住,沒什麼可以供養,送你們一些小蝦小魚可不可以?」師父說:「住在這裡都要吃素。」眾生說:「那我們吃什麼?」師父說:「我們會多煮一些海帶、紫菜,很多魚只吃海帶和紫菜。」我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結果大魚也被人吃了。我們住在道場跟著菩薩學習,然後就可以脫去水族類的外衣,不要當魚、當蝦、當螃蟹。我們變成人的樣子,可以念佛禮拜,跟著早晚課,有各種的美味可以享用。」因為眾生很多,師父要我們全屋噴灑咒水。隨後是澎湖當地的居民前來求救,他們說:「靠海吃海,我們以往覺得是天經地義的事,怎知道死後,我們生前所捕捉的、殺的吃的眾生都在我們身上,承受跟牠們同樣的痛苦!」師父請他們跟眾生懺悔後,大家幫他們念佛超度。然後是澎湖空難罹難的眾生前來,他們說被卡住了出不來。師父們手放在眾生身上持咒念佛後,他們終於輕鬆的說:「這個人到了海邊,有人跟我們說有機會了,我們有七、八個空難沉海的人就跟著他來了。」我問:「他在澎湖做夢,看到八、九個被裝在布袋的遺體,感覺是從海裡來的,是不是你們?」眾生搖搖頭說:「不是!我們是空難沒被找到的。」
最後來的眾生一直哭,他們說:「我們被推到海裡淹死了。」我問:「在澎湖海邊嗎?」眾生點點頭。我問說:「你們是澎湖人嗎?」眾生搖頭說:「我們是從大陸來的。」「是民國三十八年的時候來的嗎?」眾生點點頭。當天同去寺裡的賴師姐問:「你們是帶著錢財坐船逃難來,被謀財害命推到海裡嗎?」眾生搖頭哭著說:「我們都是學生,從中國大陸來,要到台灣讀書,先到了澎湖。後來軍隊來了,要我們從軍。我們說我們還沒成年,要讀書,不要加入軍隊。軍人就說我們不從軍就是不愛國,拿著槍逼我們,不聽話的就打,還拿刀刺。我們被送到船上,可是很多人上船沒多久就被套上布袋丟到海裡淹死了,嗚….」眾生哭得很傷心,旁人也跟著哭。我想到他們跟我的二個小孩差不多年紀,心裡也很難過。我問:「你們有幾個人被推到海裡?」「幾百個人。我們從遙遠的家鄉逃難來,父母都不知道我們死得這麼慘,也沒人知道我們,嗚……」我說:「你們真的很可憐,現在佛菩薩要幫助大家,剛剛喝的就是佛菩薩的咒水,我們一起念佛,到西方極樂世界,那裡是最好的學校,我們跟著佛菩薩上學,佛菩薩還會保護我們不會被傷害。」眾生搖頭哭著說:「不要!我們不甘願,他們太壞了,很多兵都不識字,跟他們怎麼說都不行。他們一直說我們不當兵就是不愛國,還拿槍逼我們。」眾生哭著搖頭不聽我的勸說,師父無奈的前來,手放在他們的眼睛上說:「大家看一看,過去生是怎麼跟那些軍人結怨的,為什麼會被他們丟到海裡?」眾生安靜了一分鐘,又低頭掉眼淚。師父說:「說說看過去生是什麼情形?」眾生說:「唉 ! 以前我們是軍人,對他們燒殺擄掠。」我說:「大家不要再冤冤相報了,我們當學生就是想好好的學習。阿彌陀佛是最好的老師,西方極樂世界是最好的學校,我們跟著佛菩薩學習慈悲與智慧,有了本事就可以找到我們的父母,不論他們在哪裡。現在我們請師父幫我們皈依,辦了註冊手續,就可以去上學了,佛菩薩會來接我們,免費食宿。」師父幫學生們做了完整的三皈依,大家在念佛聲中,送他們往生西方。
回程中,我用手機上網搜尋「澎湖空難」,得知十一年前的澎湖空難,飛機在馬公市東北方23海浬35000呎高空解體墜毀,至今尚有53位罹難者遺體尚未尋獲。馬公市有「澎湖空難」的紀念碑,可是同修不知道有這個紀念碑,此行只觀想著水族類眾生,以及與水有關的苦難眾生,並無多想。我又搜尋「被丟到海裡的學生」,出現的第一個網頁赫然寫著:山東煙台聯合中學著名的「澎湖案」。
民國三十七年,在國共內戰中,山東煙台的幾位中學校長,組成了聯合中學。在學生父母的殷殷期望下,帶領著二萬多名初高中學生,沿著鐵路往南逃。政府沿著鐵路,設置了二十多所臨時中學,安置了一萬多名學生,最後張敏之等幾位校長帶領一萬名學生到了廣州。民國三十八年帶著八千多名學生要到台灣,大家先坐船到澎湖。當年七月十三日,上課當中響起緊急集合鈴聲,學生們集合到操場,被一羣持槍的軍人包圍。澎防部司令陪同島上駐防的第卅九師師長站在司令台上,師長對學生發言:「同學們讀書學習就是想要報效國家,報效國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從軍。同學們都有愛國心,我現在給同學們報效國家的機會,想要從軍的舉手。」在場沒一個人舉手,有二位學生喊:「我們要讀書,不當兵。」馬上被刺刀捅傷抬出場外。在機槍壓迫之下,身高超過槍枝加上刺刀的學生被強迫入伍,當場五千多人被押入軍中,從事挖戰壕和挑水的工作。師長因為卅九師在國共內戰中死傷過多,僅存不到千人,面臨被併師的狀況,自己師長的位置不保。原先師長與張校長協議,超過十八歲的學生半天上課,半天接受軍訓課程,後來又覺得人數太少。張校長看到軍方出爾反爾,覺得要趕快到台灣才行,能送幾個學生就先送幾個。隔日張校長到碼頭買船票,站了整整三日,買不到一張船票。師長看張校長如此頑固,就報告台灣省保安司令部,誣指幾位校長和幾百位學生為匪諜。很快的有百餘位師生被押送到台灣,屈打成招,被保安司令部判定為匪諜,在當年三十八年底,張敏之校長、鄒鑑校長和五名學生就被槍決。可憐張校長十七歲時就加入國民黨,一生對抗日軍、共軍,卻毀在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軍隊手中。師長因檢舉匪諜有功,高升記功,澎防部的司令見狀,也任由士兵對留置澎湖的師生凌虐、鎮壓。另有不知人數、不詳姓名的學生被蒙上眼睛、套上麻袋丟到海中溺斃。這也是在亂世的白色恐怖年代中,被人忘懷的一筆歷史傷痛啊!
張校長的遺孀帶著子女流落到了屏東潮州,北京師大畢業的張夫人能以英文教書,被潮州高中教導主任李昇聘為英文老師,李昇即是國際大導演李安的父親。張夫人及六名子女一直活在「匪諜家屬」的陰影下。將近五十年後,張夫人出了一本回憶錄,引發了多名事件受難者的奔走陳情,終於在一九九七年獲得平反,政府也通過了「戒嚴時期叛亂暨匪諜案件不當審判補償條例」,多位老人流著淚說:「終於可以對子孫說:我不是匪諜。」尚在人世的人平反了,被丟到海裡的幾百位學生都被世人遺忘了。
政府後來對「澎湖案」承認錯誤,於二OO九年在澎湖馬公觀音亭海邊設立「七一三
事件紀念碑」。同修聽我說起觀音亭,就說:「我們就住在觀音亭。」我問:「觀音亭怎麼住啊?」他說:「觀音亭是個地名。」我說:「那你們有沒有看到紀念碑?」同修說:「沒有,也不記得有這個事件。」不知道紀念碑上有無提及這羣被丟到海裡的學生。雖然我們不認識「山東煙台聯合中學」的師生,希望往後有機會到澎湖的人,看到了「七一三事件紀念碑」,能想到這些苦難的師生,幫他們念佛祝福。我們到了澎湖,也不要只想著吃海鮮,把快樂建築在眾生的痛苦上,貪著三寸口舌之味,把眾生的痛苦轉嫁到自身卻不知。還在吃眾生肉的人,在眾生的眼中都是壞人。
感謝佛菩薩的慈悲,感謝師父的大願,祈望所有苦難的眾生都能離苦得樂,早日往生西方淨土,阿彌陀佛!
轉載自台灣嘉義寂光寺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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